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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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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富農勾勾搭搭,實在是抹黑了池家莊子貧下中農的臉面。

    從那以後,我爹就再也不敢去了,至今已是四年。

     我因為有了防震棚,就沒再去麥場裡攀夜。

    和我娘我姐在門前坐一會兒,就去做了睡覺的準備。

    我和我姐從家裡取來蚊帳,去兩間棚裡分别挂上,又提來一筲水,拿來了一包煎餅。

    随後,我又從家 裡拿來了一個臉盆和一個酒瓶。

     我娘看了笑道:“還真是這麼講究呀?” 我嚴肅地說:“不講究行嗎?咱得相信科學!” 說罷,我便将臉盆放在地上,把酒瓶倒豎在裡面,然後在臉盆旁邊猛一跺腳,酒瓶果然倒下,砸得臉盆“咣當”一響。

    我問娘:“這就叫地震前兆!服了吧?” 我娘把頭點得像雞啄米:“服了服了!俺兒就是不簡單呀!” 我把這個裝置放在我的那間棚裡,重新豎好,我姐便和我娘提着燈進了他們的房間。

    我們沒有保險燈,隻有一盞上下兩塊木闆、四周四塊玻璃的簡易燈籠,裡面放一盞墨水瓶做的油燈,光照能力十 分有限。

    即使這樣,我們為了節省煤油,還在中間的隔牆上留了個小方洞,以便讓兩邊共同享用這盞燈的光亮。

    我已經在麥場上睡過許多天,一直沒法看書,現在我從家裡拿來了那本《臨沂地震知識》 ,想再看一看,以便在明天做好那個防震的水平尺。

    可是我娘說等白天看就行了,晚上費啥燈油,擡起一隻老手,往燈籠眼兒上隻一扇,我便墜入了黑暗。

     防震棚兩頭的門都沒堵,加上牆體的草把子中間有縫兒,所以小風悠悠地吹着蚊帳,讓人感覺很是舒服。

     聽得出,我娘很快就睡着了,還打着微弱的小呼噜。

    可是我姐卻沒睡着,她在那邊輾轉反側,翻身軋床甚至喘息咳嗽的聲音就在我的頭頂上。

    我以前不在麥場裡攀夜時,總是獨自睡一屋,現在我姐 離我這麼近地睡覺,我還真是不适應。

     而且,我躺在床上,又一如既往地想起池明霞來了。

    我記起,今天忙活了一天,我又忘了去她家牆縫裡看信号。

    我想,如果她又給我發了約會的信号,又在水庫邊上空等,那可真是糟糕透了。

    想到 這裡,我便爬起身來走出了屋子。

     來到水庫邊,并沒見到池明霞。

    我有些欣慰,也有些失落,便在那裡的石頭上坐了一會兒。

    聽見遠處有人在“嘩啦嘩啦”地撩水洗澡,我也脫掉短褲跳進水裡洗了一會兒。

     再走回家去,怕驚動了我娘和我姐,便蹑手蹑腳地鑽進了我的那間。

    到床上躺下後,我突然覺得不對頭:那邊已經沒有了娘的呼噜,卻多了一份粗重的男人喘息。

    雖然他在那邊一動不動,但我還是 能夠聽得出來。

     我想:這人很可能是池長耐。

    他來找我姐胡搞,我娘就回避到家裡去了。

     我又想:池長耐你想行奸到哪裡不好,竟公然到我家新建的防震棚裡,你也真是欺負人也! 我暗暗地生起氣來,在暗地裡咬牙攥拳。

     那邊的人憋不住,又動作起來。

    池長耐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力,我姐的頭也一下比一下更加有力地撞擊着薄薄的隔牆。

    我想走卻怕弄出動靜,不走又實在受不了這種聲響與震動。

    我姐似乎也覺得這樣 在弟弟跟前做這事實在不像樣子,于是,她就通過與池長耐的對話向我講述道理了。

     我姐一邊喘息一邊說:“書記,我對你這樣,你可别忘了五年後的事兒。

    ” 池長耐不解地問:“五年後什麼事兒?” 我姐好像是生氣将他一推:“看看,忘了是吧?你走吧,你快走吧!” 池長耐說:“想起來了:不就是喜子上學的事麼?你放心,沒問題!” 我姐說:“沒問題就好。

    ” 池長耐聽我姐這樣說,似乎找到了堂堂正正的理由,動作變得更加放肆起來,讓那床山搖地動,差點要把這防震棚撞塌了,同時在嘴裡發出了與我家那頭豬一模一樣的哼哼。

     我受不了了,實在受不了了。

    我猛地起身,将床前臉盆狠狠一踢,那酒瓶便“咣當”一聲倒了。

    緊接着,我蹿出棚去,怒氣沖天地走了。

     我沒去麥場,而是一個人又去了水庫邊。

    我往大石闆上一躺,發着低低的呻吟,痛苦地滾來滾去。

     五年後。

    五年後。

     為了五年後的那份希望,為了人家做出的那份承諾,我姐就那麼窩窩囊囊地委身于人了! 這狗日的大學! 這狗日的山村! 這狗日的日子! 我坐起身來,向着北京的方向在心裡呼喊:毛主席呵,毛主席呵,你為什麼不讓人随便考大學,不讓人用自己的本事說話,非要搞什麼單位推薦,從而讓掌權者趁機欺人,作威作福呢?你知道下邊 發生的這些事情嗎?你知道我家的奇恥大辱嗎?你知道山東省沂東縣民豐公社池家莊子大隊有一個叫葉從喜的青年為了五年後才有的一份機會,忍受着多麼嚴重的痛苦嗎? 毛主席呵! 毛主席呵! 呃咳咳咳…… 我哭得放開了聲音。

     透過淚花,我看見了水面上的浪紋兒連綿不斷,我想那一定是由我的哭聲激發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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