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覺也很自得,他說:“我是幹部,不能混同于一般老百姓!這就好比一個金剛鑽,能跟那些木頭橛子一塊兒往一個眼兒裡插?”
我到了邴寡婦家,想不到這裡甚是熱鬧,熱鬧得能比得上生産隊的勞動場面:隻見六七個男人都在忙活,有上梁的,有糊牆的,将那間防震棚蓋得比我家的還結實、還漂亮。
我沒見過這種場面,就
在門外羞答答地躊躇不前。
我聽見,院裡邴寡婦一邊為男人們遞煙,一邊在唱葷調子:
前門那個走呀後門那個到,
人人都說咱的二姐好。
二姐的白腚賽面團,
揉她百遍也嘗不夠那個好!
她唱一句,男人們便喝一聲彩,院子裡膨脹着撲面而來的淫蕩氣息。
我叔喊起來了:“我看呀,這棚子蓋成,咱得在門口貼個對子!”
别人問:“什麼對子?”
我叔說:“我想好了,是這麼兩句:日進千根屌,夜得萬罐雄(雄,我們那地方對**的稱呼,另有字表示,但現有的軟件打印不出來)。
”
衆人立即哄笑起來:“好呀好呀,你真是個騷秀才!邴妹妹,你看這對子合适不合适?”
邴寡婦一點也不害羞,抿嘴笑道:“要是沒有一萬罐呢?”
我轉身走了。
我知道我進去叫也叫不回我叔。
這個邴寡婦,真想不到會是這麼浪,會這麼勾引挑逗男人。
她擺出這風情萬種的樣子,那些隻見識過愚鈍娘們的男人能在她那裡回頭嗎?
我回到家裡,嬸子還沒走。
我娘問我叫回來了沒有,我說:“甭擔心,那裡已經蓋完了,下午就輪到自己的了。
”
下午,我跟在池長耐屁股後頭,挨家挨戶進行檢查。
我們發現,已經建成防震棚的大約占三分之一,正在建的占三分之一,壓根兒就沒行動的也占三分之一。
池長耐對最後這部分人很惱火,責問他
們為何不建,有的人答:在麥場裡睡就行了,還用睡防震棚?我說,這時候睡麥場還行,到了下雨天呢?到了冬涼天呢?那些人答:到了再說到了的話!
池長耐說:“你甭這麼頑固!我兩天之後再檢查,如果誰還不建,扣他二百分!”
二百分要一個整勞力二十天才能掙出來,所以書記的這句話還是有威懾力的。
那些沒打算動手的人立即說:“好好好,俺這就建還不行麼?”
檢查到老牛筋家裡,他正在院中的樹陰下喝茶。
池長耐說:“老牛筋,你的防震棚呢?”
老牛筋端着茶碗笑一笑:“我的呀,十年前就建好了。
”
池長耐說:“在哪裡,領我看一看?”
老牛筋就真地起身,帶我倆去了堂屋。
老牛筋因為長期吃“五保”,沒有積蓄,家徒四壁,堂屋裡最顯眼的東西就是一具棺材。
我知道,這棺材的來曆很特别,是池長耐帶人砸了關帝廟之後,老牛筋從廢墟上扒來一些木料做成的,因而
各個地方色澤不一,像一方大大的積木。
老牛筋走到棺材跟前,“咣咣”地拍着它說:“書記,你看它保險不保險?”
池長耐哭笑不得:“這是你死了用的,活着怎麼用?”
老牛筋說:“什麼死了活了的,還不是一回屌事!要來地震了,我就一頭鑽進去。
屋塌了,你們願扒就扒,不扒我就悶死在裡頭,正好占了這棺材;屋塌不了,我就再爬出來,該吃吃,該喝喝。
”
池長耐有些惡作劇地說:“你真把它當防震棚?你睡給我看看!”
老牛筋說:“你願看就看。
”說着,他将棺材蓋一推,讓棺材錯開一條大縫,他腆着大肚子笨拙地爬進去,仰躺在裡面,然後高舉着雙手,将棺蓋托起,一點一點地挪動,最後蓋得嚴嚴實實。
他這
表演,讓我看得毛骨悚然。
池長耐拍着棺材蓋說:“老牛筋,你不怕在裡頭悶死?”
這話剛說完,那棺蓋的一角突然一擡,一根煙袋杆兒伸出,正好把棺蓋墊出了一道縫兒。
老牛筋在裡頭說:“怎麼樣,氣夠喘的吧?”
池長耐将棺蓋一掀,哈哈笑着将老牛筋拉起來,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塵說:“老牛筋來,老爺爺來,我算是服了你了!好好好,你的防震棚驗收通過!等我在村裡講講,哪個老人家願意睡棺材,我完
全同意!”
我們再去一些戶檢查,池長耐果然向一些老人宣傳老牛筋的做法。
不過這些老人聽了都駭然變色,說:“老牛筋帶什麼頭不好,偏要帶頭睡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