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外。
安筱韶為了一盆珍品蘭花偷偷出府,無意中卻碰到獨孤宇,他百般戲弄糾纏,她煩怒之餘卻奇異地動了心。
然而奇怪的是,當獨孤宇知道她的身份之後,卻再也不曾對她笑一下……她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她在人前也是處處小心,竟不知已被江小樓瞧破了,她登時面紅耳赤,太陽穴激烈跳動,心驚膽戰地道:“你怎麼知道的?”
江小樓不禁微笑:“當你不注意的時候,獨孤宇就會一直看着你。
可當你看向他的時候,他卻故意轉過頭去。
你身為皇後侄女,經常出入宮闱,與一衆皇子關系都不錯,何至于此?”
她口中這樣說,心中卻很明白,一個放蕩不羁的皇子,一個出身大周第一名門的貴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扯到一起去。
安筱韶是皇後的親侄女,她的婚姻政治意味極濃,皇後如今看重了獨孤連城,要把安筱韶嫁給他。
這可是一手大棋,怎會容許任何人破壞?
獨孤宇不可以,江小樓更不可以!
安筱韶并未察覺江小樓的心思,口中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人人都說醇親王風姿卓絕,文武雙全,可在我的心中,他遠不如獨孤宇赤誠可愛。
”
江小樓眼睛看着她,眸子深處就有了淡淡的審視:“可惜,你和十皇子是成不了的。
”
安筱韶面色微微一變,看着江小樓欲言又止。
江小樓面上始終含着笑意,心底卻是寒涼一片:“安家何等威名,皇後娘娘亦是中宮之主,你是她的親侄女,意義極為重大,她怎麼會将你嫁給一個廢物皇子?”
在一衆皇子之中,獨孤宇是最放任曠達的人,他能夠三天三夜酒醉不醒,亦能夠十天十夜追逐猛獸。
這樣一個任性妄為的人,在皇後眼中根本是塊廢料,毫無利用價值。
安筱韶近似焦慮地緊緊抓住江小樓的手,情不自禁道:“你們都道他荒唐、胡鬧,可那不過是他為了活命自保的一種方法!”
江小樓望着如此勇敢真誠的安筱韶,心下一陣恍惚:“我相信你的話,但你更應該相信,一個連自保都尚且不能的皇子,如何能夠被選為你的夫婿?”
安筱韶當然知道這一點,這些年來她翻來覆去想了無數次,終究沒有一個答案,在家族和愛情之中,她當然應該選擇家族的利益,可她的心呢?思及此,她慢慢松了手:“這麼說,你認為我應該嫁給醇親王?”
江小樓唇際笑意一直不變,卻有一股酸澀的感覺,慢慢從心底湧了上來。
從一開始就知道安筱韶會被留給他,甚至是默默注視着局勢發展的她,怎麼會不知不覺這麼入戲呢?
獨孤連城與安筱韶,真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江小樓很清楚,自己這樣陰暗的人,不可能永遠吸引他的視線。
安筱韶就像是耀目的陽光,冰中的烈焰,她有高貴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她還有一顆正直的心。
每個人都向往着光明,喜歡單純明麗的事物。
或許很快獨孤連城就會發現,他現在對自己的喜愛,隻不過是同情或是憐憫。
江小樓看着安筱韶的時候,總是有一種從骨子裡露出來的向往,對方有她喜歡的東西。
身世,地位,天真,正直,一切的一切,自己此生已經不會擁有的東西。
不會有人能拒絕安筱韶,她很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獨孤連城從來就不屬于她,她又有什麼必要為此在意、惱怒?
“這是你的婚事,理當由你自己決定,問我又做什麼。
”
安筱韶猛然擡起頭,眼底綻出淩厲的光:“你若是我的情敵,我又何必坐在這裡與你說話,你若是我的朋友,為何不肯推心置腹,偏要故作寬容來刺我的心?”
她的話直言不諱,一寸寸釘入她的心,這張如花的笑臉之下,藏匿着怎樣的心情?
“既然你和三皇子之間的婚事都能推了,我又為何不能?”安筱韶控制不住地追問。
江小樓望着她,世故矜持的安筱韶在面對愛情的時候,居然變得如此天真。
江小樓定定地望住她,片刻之後卻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眸子裡閃爍的情緒極為複雜:“那不一樣。
”
“有什麼不一樣?”
江小樓唇際笑意漸漸消失,眸中潋滟的光彩慢慢褪了下去:“我在皇後娘娘眼中不過是一枚棋子,随時可以抛出來作為誘餌,隻要太子心中起疑,自然會千方百計阻礙這門婚事。
所以,婚事不成,早在娘娘的預料之中。
可你不同,你是娘娘的親侄女,對她的用處遠大于我。
”
安筱韶蹙起眉頭:“我不懂!”醇親王并非皇嗣,将來也不可能登基為帝,皇後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
江小樓徑直向窗邊走去,廊下有一株牡丹迎着陽光盛開,花葉舒展,雍容華貴。
江小樓神情變得凝重起來,聲音卻有一絲飄忽,語調聽起來沒有任何起伏。
“将來,你會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