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慶的假面具所欺騙?為何明知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百姓的摧殘,是對良善的踐踏,為什麼還要為他辯解?”她明明是在責備,可神色卻依舊帶着溫柔和妩媚。
他的心口瞬間好似被沸水燙過,一時之間滿面通紅,十分難受。
他口口聲聲說不相信江小樓,事實上由不得他不信。
她經曆的痛苦,梁慶的風聞,甚至是這監獄裡可怖的刑罰,都說明了梁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隻不過,從前因為梁慶的好言安慰,再加上他從未親眼目睹這一切的發生,蛛絲馬迹就這樣被他忽視了……如今被江小樓這樣當面指責,他心中愧悔交加。
“你是一個修佛的人,可佛是什麼,念佛的目的又是什麼,為了自我的修行,還是為了普度衆人?”她這樣問道,眼眸閃閃發亮。
他一愣,随即讷讷地道:“修佛是為了脫離自我的境界,救渡衆生脫離苦海,從醫也是這樣,通過我的醫術,我可以救更多的人。
”
“從醫你治好的隻是病人的身體,可你無法治療病人的心靈。
你知道地藏菩薩所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真實意義是什麼嗎?”江小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很久,聲音婉轉,循循善誘,“菩薩知道,地獄永遠不會空,因為人的欲念不會消失,地獄裡的惡鬼不會消失,造業的業力更不會消失。
菩薩誓不成佛,是以自我的犧牲去普度衆生,他是用自身微弱的力量試圖去改變這個世界。
換句話說,如果你醫治善良的人,他會去幫助更多的人,制造善念。
可如果你幫助惡人,他會不斷傷害人命、制造惡念,大夫,我這樣說,您明白了嗎?”
傅朝宣完完全全的僵住了,幾乎已經喪失了語言的力量。
江小樓的語氣十分溫和,神态更是溫柔,但這種溫柔中帶着一種魅惑人心的力量,讓他不由自主跟着她的思路繼續下去。
“梁慶殺死了我的兄長,為了得到江家的财産,把我關進囚牢,使用種種刑罰,還要用一盆盆的髒水潑在我的身上。
他使得一個無辜女子的名譽受損,尊嚴掃地,傅大夫,倘若您的母親,您的姐妹也淪落到我的處境,您會如何,袖手旁觀嗎?”江小樓的神色漸漸變得冷淡。
讓一個人放下屠刀不是難事,但想要讓他調轉槍頭,可就實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但她很有信心,足可以應付一切的難題。
從第一天開始,她便知道他是一個嚴于律己、刻闆正直的人,甚至對年輕美貌的女子有着莫名的警惕心,或許這就是梁慶允許他來看診的緣故。
梁慶遇事多慮,且又心存猜忌,選中傅朝宣,是因為他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原則和态度,更不會輕易地被她所迷惑。
一個年輕女子的美貌和眼淚會有很大的殺傷力,但對眼前這個厭惡女性媚态的男人隻會起到反作用。
當然,他并非鐵石心腸,他信奉佛祖,身上總是帶着濃重的檀香味道。
這是唯一的突破口,江小樓利用這一點來打破他看似無堅不摧的城牆。
用平和虔誠的心态讓他相信她與他是同樣信奉佛祖的人,找到他内心的弱點,一天、兩天、三天……一點點去影響他、感染他、動搖他,直至最後控制他的思想。
她宛如一隻靈巧的蜘蛛,用她連綿不絕的絲,将傅朝宣卷進她的網中。
身為女人,和男人并無不同,她應當比獅子更勇敢,比狐狸更狡猾,對背叛自己的人比蛇蠍更狠毒。
可以慈悲向善,誠實溫和,但如果有需要,她也必須懂得抛棄一切優良品質改弦更張。
總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傅朝宣竭力克制自己,但依然感到額頭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他診治的是一個劊子手,一個屠殺無辜者的殺人兇手,這種想象讓他覺得渾身發麻。
江小樓觀察着他的神情,眼眸依舊清湛如水:“人是不可能救贖自我的,你知道梁慶成為京兆尹之後的現狀麼?他的監獄裡,陷害、殺人一天都沒有停止過,這裡的監獄每天都要死四五十個無辜的人。
屠殺百姓,在他看來是家常便飯。
那些試圖彈劾他的人,從來沒有成功過。
知道為什麼?因為陛下信任他,同時也需要他。
隻要他活着一天,就會有無數的人受到冤屈,堕入地獄。
”
傅朝宣隻覺得腦袋裡一團亂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你……你……”
“如果您願意的話,請看看事實的真相。
”她動作迅疾地解開裙袍,背過身去,将後背上的累累傷痕給他看。
一道道可怖的疤痕已經裂開,張牙舞爪的留存于潔白如玉的皮膚上,蜿蜒遍布,終身不滅。
這樣的場景,并無半絲旖旎之态,反而帶來一種恐怖的美感。
“這是——”他臉色發青,整個人如遭雷擊。
“就是梁慶的同盟者,我的仇人所為。
”江小樓重新披起衣衫,神色冷凝轉過臉來,重新面對着他,“那些人不顧我的求饒,無視我的痛苦,強行抓住我,将通紅的烙鐵、尖銳的鐵鉗、細密的針尖一一落在我的身上,使得我遍體鱗傷。
那時候我哭得透不過氣來,幾乎失去了知覺,我拼命乞求佛祖,但佛祖無法救我。
由于疼痛和恥辱,我有千百次想要就這樣死去。
可我還活着,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的生命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