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糟糕!——
宮子站在房間的中央,浴巾落在腳邊,看來是剛從浴室出來。
她站在鏡子面前端詳着自己的裸體。
宮子背對着二郎,但是二郎從鏡子中看見了姐姐的乳房和陰毛,但是看不見臉。
宮子用雙手托着乳房,好像在想:——
像原來一樣挺就好了——
宮子的腰身依然苗條,但是臀部的肌肉已經開始向大腿下垂。
二郎不敢再看,連忙蹑手蹑腳地離開窗台,鎖上院門逃走了。
結果連櫻桃也帶回來了,越看越感覺到宮子姐姐在衰老,也越為她擔心——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裸體呀?——
二郎經常會回憶姐姐的身體,但是當時隻是一閃而見,現在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姐姐的身體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不過這樣想也許隻不過是二郎先入為主的觀念造成的吧。
因為四十歲的女人裸體到底什麼樣子,二郎也不知道……
至少宮子姐姐的乳房已經不是年輕時的樣子了,否則她怎麼會用手托着乳房表現出惋惜的樣子呢,哪怕看不見她的臉,二郎也清楚她的憂傷。
不經意間,二郎又想起了挂在竹枝上那銀色的紙條,掐指一算,已經過去一年了,還有四年時間。
二郎雖然不相信紙條的作用,但是從那天晚上以後,每當看見宮子姐姐,他都會想起那句話:“五年内死去。
”——
如果宮子姐姐真的這樣一直想的話,沒準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二郎不由得不安起來,他又想起宮子姐姐相信蔔算的事情來。
“心誠則靈。
”
“以前的都靈驗了嗎?”
“嗯,基本上都靈驗了。
”宮子姐姐還舉了幾個例子。
“那七夕節向星星許的願呢?”
“也一定能實現的。
”每當提到七夕節紙條的事情,宮子姐姐總表現出十分确信的态度——
那樣的身體會死嗎?——
回想起鏡子前宮子姐姐的裸體,怎麼也無法和死亡聯系在一起,看起來還是很健康的。
盡管如此,二郎也無法忘懷紙條上的願望。
雖然不相信那能實現,但一進夏天快到七夕節的時候,二郎就特别為此不安。
也許宮子姐姐的自我暗示正在逐漸侵蝕着她的身體……
4
又過了三年時間,宮子又老了三歲。
再過一年就到第五年的夏天了。
“哎?是真的嗎?”
聽到宮子姐姐因腦溢血病倒的消息,是在暑假剛剛來臨的時候——
第五年了——
二郎當時就想到了這一點。
宮子的容貌一定極度憔悴。
“已經不行了,不可能再恢複到從前的樣子了。
”
“……”
河對岸有人在呼喚自己,宮子想:果然可以在五年内死去了。
不住地給自己施加這樣的心理暗示,結果就按照暗示發展下去了——
終于還是靈驗了——
二郎想立刻去看望姐姐,可是伯父說:“宮子現在的情況還不能探望,還是等她病情穩定後再來看她吧。
”
一周、一個月、三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病魔麻痹了宮子姐姐全身的運動機能。
“現在能去看望姐姐了嗎?”
“好,你來吧。
”
時隔很久再次見到宮子姐姐的時候,她卻躺在病床上,而且已經完全不是二郎從前認識的那個宮子姐姐了。
和伯母當年卧床時的樣子一樣,容貌又老又醜,沒有看護人員的幫助,動都動不了。
剩下的時間就隻有那樣慢慢地等死了,這正是宮子最害怕出現的事情,可它卻偏偏發生了——
姐姐還有意識嗎?——
宮子有食欲,但是否還能思考問題,從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
二郎在心裡嫉恨着天上的星星,這樣半死不活的是姐姐最害怕的。
後來二郎來醫院看望過姐姐好幾次,他坐在床頭看着病人的眼睛。
在宮子姐姐呆呆的沒有變化的表情中,二郎看到了一絲悲哀,也許是他自己的想法吧——
如果姐姐還有一點思維能力的話,那将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啊——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二郎總是這樣想。
就這樣,在這五年間,二郎大學畢業,考進了飛行員訓練機構,成為了一名飛機副駕駛員。
這一年的春天,二郎接到了宮子姐姐的死訊——
如果總要一死的話,還是最初發病時一下子就死去的好——
對于宮子姐姐來說,卧床多年是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從她的性格考慮,那是再痛苦不過的事了。
殡儀館的化妝師對死者進行了化妝,宮子臉上又呈現出年輕時的美麗。
從那一年許願,到離開人世,共用了四年十一個月的時間……——
在五年内死去?——
宮子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七月的天空裡二郎心中充滿了悔恨。
今年的七夕節又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