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神君長歎一聲,道:“癡孩子,他要來自會追來,否則,見又何益?”
說罷,取了拐杖,扶着淩茜的肩頭,從軟椅上站起身來。
淩茜深知父親秉性剛烈,不便苦纏,扶着他回到卧房,替他安頓妥當,臨行時,忽然想起一件事,道:“那麼,宮天甯呢?”
桃花神君僅隻淡淡一笑,道:“交給爹爹吧!别忘了,他是全真教的人。
”
淩茜含淚颔首,失神地回到自己房中,和衣躺在床上仰望房頂,那裡還能入夢?
不過片刻,天色便已大明,院中人語馬嘶,漸漸沸騰起來。
這些聲音,正似告訴她立刻便要離開這初次鐘情的地方,她心煩意亂,雙手掩住耳朵,-翻身,滾向床裡……
車聲鱗磷,馬嘶陣陣,重疊陽關,消逝着苦惱的日子。
一天,二天,三天……
在桃花神君默許之下,人馬行得十分緩慢。
淩茜無精打采地依坐車中,對面便是父親桃花神君,“陸家雙鈴”随侍在馬車兩側,在他們身邊,多了一個宮天甯。
宮天甯跨着駿馬,儒衫飄飄,神情飛揚,一忽兒縱馬趕到前面探路,一忽兒又纏着雙鈴蝶蝶不休,每到一處宿夜的地方,更是忙碌着指揮籌措,替桃花神君父女準備住處,件件設想得十分妥貼。
雖然忙碌,卻掩不住他内必的欣喜與滿足,偶有片刻閑暇,便憧憬着到達桃花島之後的绮麗風光。
嬌美的妻子,如山的财富,絕世時武功,今生今世,夫複何求?難怪他在睡夢之中,也常常發着吃語:“……我宮天甯就是桃花門未來的掌門……全真教…竺君儀……哼!算得了什麼……”
桃花神君一直很少開口,一雙神目,卻幾乎沒有片刻離開過愛女,眼看着她不時掀起車後窗簾,癡癡地向後面張望,老懷難免暗自酸楚。
日子一大天地過去,五天,十天,二十天……
淩茜望穿秋水,可是除了灰塵,車後始終未見到半個人影。
一個月無聲無息地将要過完了,海口漸近,她的心,也一天天地下沉。
是許成他們沒有找到他?或是他不願跟自己見這最後的一面?她隻恨馬兒行得太快,恨不得這段途程,再走上十年八年才好。
可是,時光是無情的,路也終有走完的一天,張望雲天,人蹤俱渺,她再也忍不住情淚紛灑,柔腸寸斷……
凄惶中,車聲戛然遽止,陸完在窗外禀道:“啟島主,海口已經到了。
”
桃花神君默默望着愛女,半晌沒有出聲。
宮天甯也喜笑顔開地掀起窗簾,道:“島主,已經到海邊丁,咱們落船吧?”
淩茜突然跪倒于地,哭叫道:“爹……”
桃花神君黯然向窗外揮揮手,輕撫着淩茜的秀發,許久許久,才歎了一口氣,道:“孩子,他至今不來,大約是不會來了。
”
淩茜仰起淚臉,用力搖着頭道:“不!不!他一定會來的,爹爹,我們再等他三天……。
”
桃花神君哼了一聲,隐隐可以聽見剛牙磨得悉悉作聲,蓦地沉聲道:“落船!”
淩茜放聲大哭,死命扯着父親的衣襟,哀聲道:“爹,求求你老人家,再等三天,他一定會來的……”
桃花神君隻是冷漠地搖搖頭,道:“已經等了他二個月,他即使現在趕來,爹也不會讓他再跟你見面,你們的緣份,到此已盡。
”
宮天甯興沖沖到海邊雇了五艘大船,一字兒排在岸邊,車輛馬匹,全下了船。
桃花神君換乘軟轎,也下了船,淩茜已哭得聲嘶力竭,由幾名侍女挽扶到艙裡。
陸整與船家商議一陣,進艙禀報道:“據船家回稱,現在北風剛起,潮水也正漲,如要啟旋,正好趕上風潮,天明以前就可以抵達桃花島了。
”
桃花神君沉吟不語,緩緩回過頭去,向後艙望了一眼,艙間簾幕低垂,裡面傳來一聲凄切的啜位!
他木然的臉上,忽然掠過一抹憐惜之色,長歎一聲:竟未回答陸望的話。
陸方忍不住也望了望後艙,然後壓低嗓子,悄聲道:“公主與那陶公子不過數面之緣,沒想竟會癡情到這種地步。
”
桃花神君喟然一歎,低聲喃喃道:“唉!孽障!孽障!”
陸方連忙又道:“錯過午刻潮水,便要到半夜子時才會再有大潮了,島主的意思,是立刻啟旋呢?還是稍候半日,待子時漲潮再走?”
桃花神君緊皺着眉頭,道:“唉!這可憐的孩子……你去吩咐船家,靜待子夜大潮時啟旋,無論如何,不能再延時刻了……”
淩茜在後艙裡聽見,号哭着奔了出來,撲地跪倒,叫道:“多謝爹爹……”
桃花神君流露出無限憐愛,撫摸着女兒宛如帶雨梨花似的面龐,柔聲道:“孩子,你這是何苦啊……”
話未說完,兩滴晶瑩的老淚,己默默順頰滴落襟前。
海潮輕吻着沙粒,一浪消退,另一個浪花又湧了上來。
船舷邊,波瀾相擊,發出一聲聲落寞單調的音響,粼粼波紋,已漸漸由碧藍轉變成金黃色,日輪悄然沉入西山。
正當夜幕擴張的時候,距離海邊半裡多的一處小鎮上,如飛馳來-騎通體烏黑的駿馬。
那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