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自己失明看不見,她隻知道他走了!外邊風雨好大,他走了!步伐淩亂地想要追住他,抓住他衣角,乞求他别走,想要安慰他……
但這裡是淩霄院,不是她住了八年的芙蓉軒。
先是被門檻絆倒,勉強起身,心急于風雨中的丈夫;出了宅子,一陣風雨撲面而來,她腳下一滑,整個人由階上滾落,轉瞬間,她已被風雨無情地打濕全身,全身也都因痛楚面虛乏。
可是她要去找丈夫,要去找韓霄,告訴他,隻要他不嫌棄,她是願意随他到天涯海角的。
他一定會在樂竹居!所以她必須去那兒,讓他知道他并不孤單。
可是……她完全失去了方向,大雨混淆了她的判斷,淩霄院前又是一片廣大的空地,完全沒有指标供她确認,她不知道該怎麼去!
肩好痛,身子好痛,全身無一不痛……可是她心懸念的還是來自韓霄的痛:她是個瞎子!一個沒用的女人!
老天呀……此時此刻,她真切地怨起上天了。
“韓霄……:韓霄……”
聲聲泣血的哭喊,全教大雨淹沒了去,她悲傷得倒在地上,任由大雨狂放地肆掠她嬌弱的身軀……
“如果這是你對我們雲家的報複,這樣,夠了吧?”
床上,躺着的是高燒而昏迷不醒的雲淨初;床邊,站着韓霄與韓夫人。
昨日韓夫人匆忙去領人來到淩霄院,隻見到昏倒在雨中的雲淨初,那景象幾乎令她肝膽盡裂,吓得無力上前去看,以為韓霄竟忍心殺死了她!
自責了一夜,她不得不想,也許韓霄當真恨她到把怒氣揮灑在所有雲家人身上。
再怎樣的兩情相悅,存着不愉快的淵源,也難有幸福。
淨初代她承受了多少很呀?
無視韓霄的冷淡,她又深吸囗氣道:“放過她吧!”
“出去。
”他眼光未曾稍離妻子。
“你還是會傷害她,我不允許”
“出去!”他倏地轉身面對她,刻意壓低聲音,卻聽得出狂怒。
韓夫人退了一步,低呼:“你”
“我與她之間,隻是夫妻間的争吵,你未免将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何必由傷害她來達到報複?她是我妻子!”
他不馴無禮地低吼,沒有吓退韓夫人,反而令她在深思過後,起了一絲絲安心的感覺。
“我希望,在你心中,我已是不重要的了。
”
韓霄神色稍霁,語氣卻轉為粗魯:“我娶了她還不能證明嗎?”
娶了雲家人,便代表上一代恩怨的正式告結;若怨氣長存,又何須這般千方百計。
可笑的是韓夫人防備的心思卻往反方向想了去,不能說她不了解韓家男人,而是不願意相信韓霄會這麼寬容。
她抖着聲問:“是因為淨初令你釋然?”
“不。
”他的很不會刻意去找個人來擔待承受。
如果二十年前不是雲仙芝,也會是另一個不知名的女人。
“那為什麼你要走?”
韓霄扯出淡笑:“我恨的是所有一切。
留下來,傷害隻會更多;何況,這宅子并不令我留戀。
為何不走?”
他的話,舒開了韓夫人扛了二十年的歉疚。
上一輩的糾葛中,沒有對錯,但不該傷害到無辜的韓霄。
感情上,已不能回到二十年前的融洽,但,眼前這情形,也就夠了。
“謝謝你,霄兒。
但,淨初”她依然想勸他們夫妻留下來。
卻被他打斷。
“我們依然明日起程。
”他坐着床沿,撫着妻子蒼白的臉蛋。
“但是,她身子受不住呀。
”
“一路上我會護着她。
二娘,我們夫妻的長居之處,必須是由我親手經營來的不會是踏月山莊。
”
他已有送客之意,但韓夫人怎麼也放心不下:她不會忘記淨初是怎麼高燒不止昏迷到現在。
“你要帶她走,可以。
但你必須讓我相信不會再有昨日的事發生。
”她囗氣啧嚅:“不過我先為我昨日不當的說詞道歉。
”
韓霄笑了笑:“我知道霁會是比我好數倍的丈夫,因此才會失去冷靜;是我魯莽,不是你的錯。
怪誰呢?我才是令她哭的人。
”但不會再有下次了!他的妻子沒理由承受他的怒氣,當她是正常人很好,但不該在傷害她時也是以那種心情。
他必須正視到她目盲不便的問題。
韓夫人靜靜地看着,半是放心,卻又半以擔心,但她對他又沒有半分權力,怎麼辦呢?傷害往往是不經意中來造成,也才是最傷人。
他不會刻意去做,但隻有了第一次,她能放心地以為不會再有下次嗎?
悄悄退了出去,她暗自決定一旦兒子回家後,要他跟着他們出門,沿路好照應,也好預防未知的不測。
她不是不相信韓霄,但,愛的本身往往即是一把利刃;尤其來自激烈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