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有磅礴的氣勢和微茫的靈氣,墨色潤濕如水如霧,好像是從畫筆當中流溢而出,筆與墨混融一體,表現出了山川的内在精神。
”羅振玉搖着頭,“恐怕時下的作僞者沒有這麼高的境界和修養,所以,真石濤、假石濤,不難一辨就明啊。
”
張大千還要再說什麼,被王仁山用手勢制止住:“羅先生講的在理,我在琉璃廠給您留心,有合适的,一定給您送過來,讓您先過目。
”
從羅振玉家出來,張大千顯得很興奮:“大哥,不瞞你說,剛才那日本人手裡拿的那幅畫,就是我前幾年的仿作。
”
“我一看你那表情就明白了,這趟也算沒白來,知道羅老頭子想要什麼了,你去準備畫兒,我想辦法讓他上鈎。
”
張大千站住了:“你真打算給他假畫兒?”
王仁山拍拍他的肩膀:“羅爺是大家,咱們是小字輩兒,小字輩兒和大家開個玩笑總可以吧?要是羅爺都走了眼,那咱倆就算成名了,你想想,琉璃廠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敢跟羅爺叫闆?再者說了,這行裡的規矩是誰看走了眼與别人無關,隻能怨自己沒眼力。
”
張大千點點頭:“也對,本來我仿石濤的畫不過是喜歡而已,并不是為了蒙人賺錢,可這位羅先生也太自以為是了,難道他的話就是金科玉律?一幅畫兒的真僞就必須由他說了算?這我就不服了,大哥,我一定要給他個教訓,殺殺他身上的傲氣不可!”
倆人又仔細核計了一番,直到三更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王仁山前腳走進榮寶齋,宋懷仁後腳就到了。
他新理了發,穿着一件嶄新的湖藍色紡綢長衫,顯得精神煥發。
“懷仁哪,你來啦!”王仁山熱情地打着招呼。
“二掌櫃的,今兒個是我頭一天到榮寶齋上班,您瞧見沒有?我特意換了身兒新衣裳,咱不能給榮寶齋栽面兒不是?往後我聽您的,讓我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些話都是宋懷仁事先想好的。
“有件事兒,我正要跟你商量呢。
”王仁山坐下。
宋懷仁張羅着沏茶:“您太客氣了,有事兒隻管吩咐。
”
“你可能也聽說了,有個叫左爺的老混混兒跟咱榮寶齋幹上了,他二十多年前和咱東家有過節兒,這事兒還真有點兒難辦。
”
“左爺啊,我知道,倒退二十多年,琉璃廠誰不知道他?您說,怎麼着?”
“你得把這事兒幫我了了,這老家夥三天兩頭兒來鬧騰,明擺着要砸榮寶齋的買賣,可咱一買賣人,能拿他怎麼着?就是東家來了也沒轍,所以,這事兒我都沒跟東家念叨,能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要不然咱們可真成吃幹飯的了。
”
“就這事兒啊?您甭管了,我來解決,他一個沒錢沒勢的老混混兒,咱榮寶齋能讓他給治了?”宋懷仁大包大攬。
“你可得悠着點兒,别弄出什麼麻煩來,咱榮寶齋的名聲可是最要緊的。
”王仁山提醒着。
“二掌櫃的,您放心,我有數兒。
倆人剛說完,張幼林走了進來。
張幼林和宋懷仁以前沒打過交道,隻是聽到過一些關于他的傳聞,平心而論,張幼林是不大願意宋懷仁這樣的人到榮寶齋來,可現在既然木已成舟,也隻好暫且如此。
作為東家,張幼林要在他來榮寶齋上班的第一天跟他好好聊一聊,把該說的話都說到了。
聊了一會兒之後,張幼林問起了李默雲。
“東家,我實話實說吧,李默雲是在琉璃廠專門兒倒騰假畫兒的,主要是賣仿石濤的東西,因為南邊兒有人仿石濤仿得非常好,價錢也不貴,他拿到沒什麼名氣的鋪子裡換倆錢兒花,買的和賣的都心照不宣。
但是藍瑛的畫兒很少見,不知道他是哪兒淘換來的,這位仿做者的水平也很高,李默雲把我也給蒙了。
”宋懷仁在張幼林面前顯得很坦誠,但并沒有全說實話。
“李默雲和貝子爺是什麼關系?”
宋懷仁搖頭:“這我可說不好,不過,貝子爺在藍瑛那幅畫兒上栽了面兒,熬心了好些日子,還大病了一場,以後說什麼也不給人掌眼了,貝子爺說,甯可餓死也不能幹坑人的事兒。
”
“那你們現在有拿不準的找誰去看呢?”
“貝子爺介紹了他的一位親戚,為了以防萬一,這幾天我和二掌櫃的正在商量,打算再聯系幾個人。
”
“你待會兒寫個帖子送過去,我請貝子爺吃頓飯,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沉默了片刻,張幼林又問,“李默雲好像有日子沒在琉璃廠露面兒了吧?
“聽說躲到南邊兒不敢回來了。
”
張幼林換了個坐姿:“環仁哪,有人說,中國的書畫史就是一部書畫的作僞史,這話聽起來挺誇張的,但你琢磨琢磨,它有一定的道理。
文獻上說,東晉時期仿王羲之字的人已經很多了,到了唐代,就有人專門從事鑒定流傳于世的王羲之字的真假,一千多年來,書畫作假綿延不絕。
民國以後,出現了一些藝術水平和欣賞價值都很高的‘高仿’作品,不像明清時期的蘇州片子、揚州的皮匠刀和北京的後門造兒那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你們在書畫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