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禁心生憐惜:“要不然,你先趴着睡會兒?”
“掌櫃的,我不困了。
”宋栓站起來,在原地蹦了幾下,又坐下繼續捆墨。
莊虎臣看着四周堆集的文房用品,感歎着:“鋪子買賣好,咱們就得多受累!”
得子趕緊回答:“我們不怕受累,掌櫃的,您不是也在這兒嗎?”他一邊裁着紙,一邊興緻盎然地問:“掌櫃的,我裁的這紙,到時候都是給皇上用的?”
莊虎臣點着頭:“應該是皇上用,在康熙爺、雍正爺、乾隆爺、嘉慶爺這四朝,每年都是皇上親自開筆書福,往後,皇上就不親自動筆了,讓南書房的那些翰林幫着寫。
”
“那也算是皇上寫的?”
“當然了,都算是皇上寫的。
”莊虎臣目測了一下得子裁出的六吉紙的書目,搖搖頭:“還不夠。
”
得子睜大了眼睛:“還不夠?”
“那是,你算算,這王公大臣、内廷侍從,再加上全國各省的總督、将軍、巡撫大員,人可扯了去了。
”
得子想了想:“那這點紙可不夠寫的。
”
“你那個是一半兒,等張喜兒倒騰過來,你接着裁玉版宣。
”
張幼林從榮寶齋的門口路過,好奇地走進來,不禁吃了一驚:“師傅,這是怎麼回事兒?”
莊虎臣喜形于色:“幼林,大喜事兒,宮裡跟咱榮寶齋訂貨啦!”
“真的?”張幼林恍惚了片刻,立即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從此咱榮寶齋就……”莊虎臣接過話來:“就走上坦途了,我說夥計們,一會兒完了事兒,咱得弄點兒酒慶祝慶祝。
”衆人歡呼起來,張幼林也脫掉長衫,和大家一起忙活。
在榮寶齋的曆史上,這批來自宮中的訂貨顯得格外重要,這意味着一個不起眼的南紙店,從此有了雄厚的依托背景和不斷增長的知名度,正如莊虎臣所言:從此,榮寶齋走上坦途,成了享譽中外的名店。
在承德北部的木蘭圍場,貝子爺身穿杏黃色的獵裝,帶領着額爾慶尼等一隊皇親貴胄正在縱馬馳騁,追趕一隻豹子。
隻見貝子爺穩穩地坐在飛馳的棗紅馬上,氣定神閑,張弓一箭就射中了豹子的左後腿,圍獵的人們發出一片歡呼聲,并迅速追趕上去,把這隻受了傷的豹子驅趕到一片林間的空地上,團團圍住。
“你再狡猾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兒。
”貝子爺看着還在掙紮的豹子,心滿意足地說道,他環顧左右,“這兒就交給你們了。
”随即轉身策馬離去,額爾慶尼跟了上去。
貝子爺在一片茂盛的草甸子上下了馬,松開缰繩,任馬兒盡情地吃着草,他解下随身帶着的水囊喝了幾口水,而後遞給了額爾慶尼。
額爾慶尼接過水囊并沒有急于喝水,而是笑吟吟地看着貝子爺:“阿哥,我瞧出來了,你今兒可是玩兒痛快了。
”
“那是,維新變法鬧騰了這麼些日子,終于有了了結,我這心也踏實下來了。
”
貝子爺盤腿坐下,額爾慶尼也湊到他身邊:“大清國祖宗定下的章法,哪兒能說變就變啊。
”
“該變也得變,不過,怎麼個變法兒,這裡頭的學問可就大啦!”
額爾慶尼附和着:“你說的是,這回跟着吃瓜落兒的可就倒黴了,聽說,刑部左侍郎楊憲基也跟着卷鋪蓋了。
”
“楊憲基?”貝子爺思付了片刻,搖搖頭,“沒聽說過。
”
“你怎麼忘啦,就是從秦淮河贖出秋月姑娘的那個楊憲基啊。
”
經額爾慶尼這一提醒,貝子爺的眼睛突然一亮,露出了豔羨的神色:“那姑娘可是美貌傾國傾城啊,詩詞歌賦也樣樣在行,楊憲基沒那豔福。
”貝子爺轉念一想,“哎,他卷鋪蓋了,秋月姑娘怎麼着了?”
“這就不知道了,聽說惦記她的人不少。
”
“嗯?這倒有點兒意思了,這麼好的姑娘居然沒主兒啦?”貝子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差不多就是從那一刻起,他也開始打起了秋月的主意。
春節将至,京城的大街小巷、各家各戶的大門已經貼上了嶄新的吉祥對聯;馄饨挑、賣燙面餃兒、賣甑兒糕的和各類販夫走卒穿街走巷,小販們沿街吆喝着:賣新曆書、月份脾兒,賣新年畫兒;賣新曆書、月份牌兒,賣新年畫兒……好一派過年的景象。
張家的堂屋裡,張李氏、張山林、張幼林和莊虎臣圍坐在一張八仙桌旁說笑着,用人端上來從京城最有名的糕點鋪、位于前門外煤市街的“正明齋”訂購的内府玫瑰火餅、奶油薩其馬、杏仁幹糧、雞油餅和蜂蜜蛋糕。
張李氏夾了一塊薩其馬放在莊虎臣面前的盤子裡:“這些年,虎臣你真沒少受累啊。
”
莊虎臣謝過,誠懇地說道:“東家信得過,裉節兒上能放手讓我大膽去做,沒有您的鼎力支持,光憑我莊虎臣,能幹成什麼呀?”
“虎臣啊,你做事精明,有遠見,榮寶齋這個台子已經給你搭起來了,往後,生、旦、淨、末、醜,随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