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手:“不可能,不可能,您是跟誰賭氣吧?榮寶齋這麼大的鋪子鎮着琉璃廠半條街,哪兒能說倒就倒啊。
”
“剛才王經理還在催欠款呢。
”魏東訓适時地插上一句。
“就這點兒事兒啊?張先生,對不住,對不住!魏秘書,你通知财務部,這兩天就把欠款劃過去。
張先生,小事一樁,您放心當您的東家,有我在,就是前門樓子倒了,榮寶齋也不能倒。
”張乃光豪氣沖天。
張幼林作揖:“那我替王經理謝謝了,您老兄一句話的事兒,王經理愣是憋了仨月沒敢提,權重如山啊。
”
張乃光笑着:“這點兒事兒都把您給驚動了,我還能不給面子?”
“要說面子大,還得說您,一個電話,得,我就得坐在司法局的沙發上聽您調遣。
”
“不敢當,您别怪罪,今天請您來是公事兒私事兒都有,這公事兒還就得在這兒說。
”
“不管公、私,有事兒您直說,哎,看您這喜興勁兒,準是又得着什麼寶貝了吧?”
“還真讓您說中了,我淘換到了懷素的《西陵聖母帖》,他媽的,一下兒來了兩幅,我這點兒道行您知道,不辨真僞,今兒得諸您給掌掌眼。
”
“《西陵聖母帖》?不可能。
”張幼林搖着頭。
“您看看再說。
”張乃光從保險櫃裡拿出兩幅《西陵聖母帖》,展開。
張幼林掃了一眼:“都是赝品。
”
“您仔細瞧瞧?”張乃光生怕張幼林看走了眼。
“甭看,沒錯兒。
”張幼林十拿九穩。
“都是。
”
張乃光急得滿頭大汗,他手忙腳亂地又拿出《柳鹆圖》,展開放在桌子上:“張先生,這幅呢?您應該也很熟悉,請您也給掌掌眼。
”
張幼林不假思索:“也是仿作。
”
張乃光氣急敗壞:“娘的,騙到老子頭上了!”他狠狠地把煙蒂扔在地上。
過了半晌,張乃光緩過勁兒來,開口問道:“張先生,我聽說,《柳鹆圖》和《西陵聖母帖》以前是在您手裡,怎麼出了赝品?”
“當時為了糊弄日本人,不得已才找人仿的,仿作到了井上村光手裡,至于是怎麼流傳出去的,這我就不清楚了,您是從哪兒淘換來的?”
反正是赝品,從哪兒淘換來的都他媽一樣,等老子騰出工夫再來收拾他們,不過,張乃光從張幼林的話裡還聽出了另外的東西,他清了清嗓子:“這麼說,真迹還在您府上?”
張幼林俯身看畫,沒搭腔。
張乃光進一步問道:“能否借來一飽眼福?”
“仿得還真是不錯。
”張幼林答非所問。
張幼林看完了畫,擡起頭,張乃光面露兇相,他盯着張幼林:“不知好歹,老子非得給他點兒厲害看看!”
張幼林假裝沒聽懂:“張局長,您可别價,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的?玩兒古玩字畫兒,看走眼是常有的事兒,吃一塹,長一智吧。
”
片刻,張乃光換了口吻,他微笑着:“張先生,《柳鹆圖》和《西陵聖母帖》我是真喜歡,我也知道,這是您家傳的鎮宅之寶,不過,萬一有那麼一天,您要出手,可一定先想着我呀?”
“沒的說,就憑咱們這些年的交情,不想着誰也得想着您哪。
”張幼林敷衍着。
朱子華臨時處理了一件其他的案子,宋懷仁被曬了好些日子才提審。
那天深夜,他被帶迸一間放着各式刑具、陰森可怖的地下室,隔壁還不時傳來殺豬般的号叫聲,宋懷仁被吓得渾身哆嗦,冷汗一個勁兒地順着脖頸子往下流,就差尿褲子了。
朱子華坐在陰影裡,他一見宋懷仁這副熊樣兒就沒情緒了,于是長話短說:“宋懷仁,我不喜歡啰嗦,問你什麼如實回答,免得皮肉受苦,明白嗎?”
宋懷仁戰戰兢兢:“長官,我明白,明白。
”
“那你就說說,你和日本特務井上村光如何掠奪古玩字畫的事,還有,主要談談《柳鹆圖》和《西陵聖母帖》的下落。
”
宋懷仁一買賣人,當初投靠日本人也不過是為了撈些好處而已,哪兒想到惹上保密局了?事到如今,他也犯不着替日本人背黑鍋,于是,宋懷仁添油加醋地全招了,當然,他也把責任全都推到了井上村光身上,順口胡謅什麼“井上村光拿槍逼着我,不幹就要我的命……”,說到後來,宋懷仁一把鼻涕一把淚,仿佛他成了受害者。
朱子華懶得搭理他,冷冷地問道:“照你的意思,這兩幅字畫你已經交到魏東訓手裡了,是實話嗎?”
“長官,我要是有一句瞎話,您一槍斃了我。
”
朱子華沉思片刻:“那好,我放你出去,你把這兩幅字畫給我要回來。
”
宋懷仁一聽就傻了,他結結巴巴:“那……要是魏東訓不……不給,我……我該怎麼辦?”
朱子華輕蔑地瞟了他一眼:“這我可管不着,怎麼說那是你的事,這件事很簡單,這兩幅字畫要是拿回來,你就可以活下去,拿不回來,你就得死,你要考慮清楚。
”
“長官,我想活,我想活,您放心,我一定想辦法。
”宋懷仁趕緊表了态。
宋懷仁還能有什麼好辦法呢?思來想去,他隻好硬着頭皮去司法局找魏東訓。
魏東訓也不含糊,整整蹲了他仨多鐘頭才慢騰騰地走進會客室,宋懷仁戰戰兢兢地站起來:“魏先生,我……我有急事找您……”
魏東訓很不耐煩,他皺着眉頭:“什麼事?快說!”
“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