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經理請您過去一趟。
”
“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
”
一個送貨的人進了鋪子:“榮寶齋的湖筆到了,給您放哪兒?”
“麻煩您給我送到後庫,徐海,帶他到後庫。
”
雲生陪着客人剛走了兩步,電話鈴響了。
小學徒魏子善拿起聽筒,随即叫住了雲生:“大夥計,您的電話。
”
客人停下腳步:“得,您忒忙,不打擾了。
”
雲生拱手:“實在對不住您,那咱改日……”
張幼林看着鋪子裡一派繁忙的景象,若有所思。
回到家,張幼林和何佳碧正在說話,用人興沖沖地跑進客廳:“先生,太太,你們看誰來啦。
”
張幼林和何佳碧擡起頭,向門口張望,隻見風塵仆仆的張小璐提着皮箱走進來,何佳碧手中的茶杯“嘩啦”一聲掉在地上,她身子晃了晃,險些摔倒,張小璐搶上一步扶住何佳碧:“媽媽,我回來了。
何佳碧霎時聲淚俱下:“孩子啊,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媽,是我,您不是做夢。
”
張幼林在一旁也很激動:“小璐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和你媽很想念你,你坐嘛,讓爸爸好好看看你。
”
一家三口相對而坐,張小璐看着白發蒼蒼的父母,動情地說道:“爸、媽,我也想念你們,這些年……你們受苦了。
”
“還好,還好,小璐啊,這些年你在哪兒?”張幼林急切地問。
“我參加了遠征軍,在緬甸打了幾仗,這不,現在我複員了。
”
何佳碧睜大了眼睛:“天哪,我兒子居然也上戰場啦?張家還沒出過當兵的人呢。
兒子,你打死過日本鬼子嗎?”
小璐頗為自豪:“那當然,還不止一兩個呢,我開始當機槍手,後來長官說我有文化,讓我去駐印軍學駕駛坦克。
緬北大反攻的時候,我是駕駛坦克參加戰鬥的,當時我已經是中尉軍銜了,那一仗我們打通了中印公路,日軍第三十三軍全軍覆沒。
”
張幼林十分興奮:“幹得好啊,兒子,真給你爸長臉!”
“彼得表哥……犧牲了。
”小璐的語調低沉下來。
何佳碧點點頭:“我們聽說了。
”
宋懷仁在家裡獨自喝着悶酒,他的小兒子湊過來想抓幾粒花生米,宋懷仁伸手了孩子一巴掌:“去,滾一邊兒去。
”
“媽……”孩子哭着出去了。
宋懷仁不耐煩地沖門外喊道:“嗨,快點兒,弄倆菜也這麼磨蹭。
”
宋妻端着菜進來:“你這是跟誰賭氣呀?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菜也得炒熟了啊。
”
“媽的,這些日子是門頭溝的駱駝――倒(煤)黴透了,事事搓火。
”
宋妻把盤子礅在桌子上:“誰跟你過不去跟誰幹呀,别在外面生了氣回來跟我們砸筏子,我還告訴你,北城的那個維持會長金爺,讓政府給斃了。
”
宋懷仁吃了一驚:“金爺……還真給斃了?”
“我早說什麼來着?少跟日本人拉拉扯扯,得罪人的事兒不能幹,可你聽嗎?現在崴泥了吧?趕緊想轍吧。
”
宋懷仁把筷子一撂:“媽的,怎麼就沒算計到會有今天呢?”他思來想去,覺得還得從張幼林入手,于是菜也沒顧上吃,起身去了張家。
這當口,魏東訓坐着汽車來到榮寶齋的門口,他得意揚揚地從車裡下來,四下裡看了看,并沒有急着進榮寶齋。
雲生熱情地迎出來:“呦,這不是魏先生嗎?好些年不見了啊。
”
魏東訓上下打量着雲生:“雲生,喝,瞧這架勢,你是當了掌櫃的吧?”
“您可真擡舉我,鋪子裡現在人手兒少,我跟着王經理瞎張羅,得,您可是貴客,快請進。
”
雲生陪着魏東訓走進鋪子,他吩咐徐海:“趕緊到後頭請王經理去,就說魏先生到了。
”
“哎!”徐海應聲而去。
魏東訓四處看着:“我有十幾年沒來了,還是老樣子。
”
“不瞞您說,剛緩上來,日本人在的這些年,買賣難做,一直硬挺着,要不是光複,恐怕也熬不住了,您請坐。
”
魏東訓坐下:“現在好了,抗戰勝利了,該享受太平日子了。
”
“也得常有您這樣兒的大客人捧場,買賣才能紅火。
”雲生趕緊接上話。
李山東送上茶來,魏東訓端起茶碗:“哎,張喜兒在嗎?我還欠着他一份兒人情呢。
”
雲生歎息着:“咳,甭提了,那年日本人打南京,一炮把鋪子打着了,他就沒出來,宋栓也跟着捂裡頭了。
”
“啧,啧!可惜了的,還真守着鋪子把命搭進去了……”
王仁山從後門進來:“哎喲,魏先生,稀客,稀客,您今兒過來怎麼不事先打個招呼?”王仁山坐下和魏東訓聊了起來。
宋懷仁來到張家,他“撲通”一聲跪在張幼林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東家,瞧在我多年為榮寶齋盡心盡力的份兒上,您就保我這條命吧,我當初真是悔不該跟日本人來往,我後悔呀……”
張小璐推門進來,他不屑地瞟了宋懷仁一眼,坐到了沙發上。
張幼林擡擡手:“起來吧,我還有事兒,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