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是得勸皇上想開着點兒,賞誰不是賞?”周明仁附和着。
莊虎臣殷勤地挑了一塊大肥肉放到張公公的碗裡:“您别淨顧了聊天兒,今兒個得空兒出來,得多吃點。
”
“得嘞,還是我自個兒來吧。
”張公公拿起筷子把那塊肥肉夾進嘴裡,細細地嚼着,瞧了一眼莊虎臣,用懷疑的口吻問周明仁:“這是你弟弟?”
“親弟弟,最小的弟弟。
”周明仁回答得跟真的似的,莊虎臣把頭扭向一旁偷着樂。
張公公的牙縫裡塞了一塊碎肉,莊虎臣趕緊遞過去牙簽:“您慢着點兒,别剔破了。
”
張公公接過牙簽:“我這是老喽,吃塊肉,都塞牙。
”
“不怪您牙不好,是他們炖得不爛糊。
”莊虎臣招呼堂倌,堂倌應聲而到。
莊虎臣囑咐:“跟廚子說一聲,後邊的菜都炖爛着點兒,張公公牙口不好。
”
“好嘞,炖爛着點兒,到嘴就化。
”堂倌轉身剛要走,被張公公叫住:“别價,太爛就咂摸不出味兒來了。
”
莊虎臣揣摩着:“您老的意思,适中就行?”張公公點點頭,随口誇了兩句:“瞧你這弟弟,還挺能知道人心思的。
”
周明仁乘機說道:“那是,我這弟弟,腦袋瓜子可好使了,要不,怎麼求您幫忙兒,捐個官兒,平時也能到宮裡走動走動,這兒您也瞧見了,我這小弟弟這麼會來事兒,萬一哪天遇見皇上開恩,委以大任,這保不齊往後還是您的幫手呢。
”
張公公專心地品着菜肴,對周明仁的話不以為然。
莊虎臣有些沉不住氣了,周明仁不動聲色,他從大褂裡掏出一對兒玉鳥,放在張公公面前。
這對玉鳥通身雪白,晶瑩剔透,煞是可愛。
張公公的注意力立馬兒轉移到這對兒玉鳥身上了,他半張着嘴,看得眼睛發直。
張公公看了半天才開口:“我怎麼好像在宮裡頭見過似的,周掌櫃的,老實說,從哪兒弄來的?”
周明仁滔滔不絕起來:“您大概是在宮裡好東西見多了,所以就記串了,這對兒玉鳥兒倒是宮中之物,可它不是大清國的,您瞧瞧,這玉的成色,正經的和田羊脂白玉,再看看這工匠的雕工,絕對是高手啊,告訴您吧,這對兒玉鳥兒是大明萬曆皇帝的心愛之物,後來讓崇祯皇帝賞給了甯遠總兵祖大壽……”
張公公打斷了周明仁的話:“祖大壽我知道,這人後來不是歸順大清國了嗎?”
“沒錯,您老好學問啊,祖大壽在松錦大戰中被俘,歸順了先帝皇太極,得以善終,這對兒玉鳥兒是在祖大壽死後,他的後人手裡一時缺銀子,把它送到當鋪救急,後來又沒有能力贖當,這才流傳到民間。
”周明仁把玉鳥往張公公面前推了推:“這是孝敬您的。
”
張公公拿起玉鳥來在手裡把玩着:“好東西啊,難得你的一片孝心。
”
周明仁指了指莊虎臣:“張公公,這對兒玉鳥兒不是我的,是他孝敬您的。
”
張公公仔細瞧了瞧莊虎臣:“想不到,你還有這份兒孝心呢?”莊虎臣趕緊接過話來:“這還不是應當的?往後,見着什麼好玩意兒,隻要您老喜歡,說一聲兒就行。
”
“得喽,有你這話兒就成。
”張公公把玉鳥收起來了,周明仁盯了一句:“張公公,那事兒……”
“我試着辦辦,你聽信兒吧,要是辦不成,你們也别怨我。
”
莊虎臣又給張公公夾起一塊黃金肉:“哪兒能呀,辦成辦不成的,我們一樣領情,來,張公公,您吃着……”
吃好了之後,周明仁和莊虎臣把張公公送到了鴻興樓的大門外,張公公上了轎子,又從轎子裡探出頭來對周明仁說:“往後帶人來,别再說是你弟弟了,這故事我都聽膩了。
”
周明仁尴尬地笑了笑:“好嘞,我聽您的,住後咱隻說辦什麼事兒,不提人。
”轎子走遠了,周明仁興奮地照着莊虎臣的肩膀給了一拳:“虎臣,有門兒!”
見過了張公公,莊虎臣的心不但沒有輕松下來,反而沉重了。
他琢磨了兩天,又去找了張李氏。
在張家客廳裡,莊虎臣欲言又止,張李氏看出了他有難言之隐,于是遞過碗茶來:“虎臣,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莊虎臣接過茶碗,放到了一邊:“東家,我大哥帶着我和張太監見了面兒,可有一樣兒,就是貴了點兒,捐個七品官兒,差不多得花五百兩。
”
“這麼多?”張李氏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我也沒想到,捐官的規矩是這樣,先得花個百十兩銀子買個‘捐納監照’,這是國子監頒發的,也是持照人步入仕途的敲門磚。
不過,有了‘捐納監照’,隻是取得了做官的資格,要做官,還必須有戶部頒發的‘戶部執照’,這‘戶部執照’拿下來,要花二百兩,然後還得孝敬張公公二百兩,所以,差不多要五百兩。
”莊虎臣一一道來,說完之後,張李氏沉默了。
過了半晌,莊虎臣又接着說:“我知道您也不易,榮寶齋開張的時候,松竹齋的貨底子隻倒騰出五百兩,您東湊西湊,加上自己的私房錢,又拿出了一千兩,這一千五百兩銀子支撐起一個新鋪子,不易啊!”
“唉,家裡的事兒我也不瞞你,現在确實是手頭緊。
”張李氏眉頭緊鎖。
“新鋪子開張才半年,收支基本持平,還沒怎麼賺,前些日子,滿江生病,請太醫,連給滿江家裡頭,也沒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