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跑陶然亭逮蟲兒去了……”
莊虎臣打斷他:“你少跟我胡扯,你說你,學徒也好幾年了,怎麼這少爺脾氣就是改不了呢?有點工夫就提籠架鳥兒鬥蛐蛐兒,花起銀子像流水,這哪兒像個買賣人?”
“師傅您别生氣,我以後改還不行?别的都聽您的,可有一樣兒,我跟您的想法不太一樣,我說了您可别罵我,您呢,就像個賣酸棗面兒的,琢磨的全是蠅頭小利,仨瓜倆棗的也算計,師傅,不是我說您,這麼做生意可做不大……”
“嗯,我是賣酸棗面兒的,仨瓜倆棗的也算計?”莊虎臣冷笑道,“那你呢?掙一個花倆就能做成大生意?”
張幼林在莊虎臣的對面坐下:“打個比方,您看我叔兒吧,别看沒什麼大本事,可人家吃過玩過見過,往那兒一站,甭說話,誰都得承認這是位爺。
咱做買賣也得拿出點兒爺的派頭,該大方咱得大方,要是成天算小賬,大生意就不會找上門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我的大少爺,這我就得問問了,您倒是成天仗義疏财,可也沒見您做成什麼大買賣呀?您能不能露一手給師傅瞧瞧,讓師傅也見識見識,什麼叫大買賣?”
張幼林就等這句話呢,他不慌不忙地從袖子裡拿出霍震西的訂貨單放在桌子上:“師傅,您瞧瞧這單子,還算說得過去吧?”
莊虎臣拿起來仔細看了看,一下子坐直了:“我的天,大單啊!頂咱鋪子裡半年的銷量,這是哪兒訂的貨?”張幼林微笑着答道:“西北,是我霍大叔幫着操辦的。
”
莊虎臣興奮地站起身:“這可是筆長線的買賣,榮寶齋總算是有立得住的生意了!”
莊虎臣在屋裡來回走動着,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
張幼林看着他:“師傅,我覺得做生意和做人差不多,以寬厚之心待人,以公平之心行事,不刻意追求結果,無為而無不為,其結果也許就是柳岸花明,做人也罷,做生意也罷,到了這個份兒上,就該是一種新的境界了。
”
莊虎臣站住:“好啊幼林,給你師傅講上課啦?”
張幼林趕緊搖頭:“不敢,不敢,您永遠是我師傅……”
夜晚,同文館内的一個大廳裡燈火輝煌,這裡正在舉辦舞會,樂隊演奏的曲目是小約翰&#8226施特勞斯的《春之聲圓舞曲》,幾對洋人随着那優美、動人的旋律正在翩翩起舞,張幼林、張繼林和同學們穿着新式制服站在舞池旁邊觀看着。
伊萬和秋月走進來,秋月一身洋式盛裝,光彩照人,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張幼林看呆了,嘴裡喃喃地:“秋月姐……”
伊萬挽着秋月穿過大廳,來到洋人聚集的角落,他用法語、俄語和熟人打着招呼,秋月向大家點頭緻意。
“秋月是今天舞會上最漂亮的女人!”張繼林嘴裡贊歎着用目光追随着她,而張幼林的神情卻有些黯淡:“怎麼又是這個伊萬?”
音樂再次響起,伊萬和秋月加入到跳舞的人群當中。
這次樂隊演奏的是巴赫的G大調小步舞曲,這首曲子開始的第一主題輕快活潑、典雅華麗,其後是建立在這一主題上的幾個變奏形式,全曲結構簡單,節奏平穩,給人一種清新、愉悅的感覺,伊萬和秋月陶醉在美妙的音樂中,舞姿優美、流暢。
一曲終了,秋月和伊萬正好跳到張幼林和張繼林站着的地方,張幼林頗為紳士地躬了躬身子:“秋月姐真漂亮。
”
秋月在舞會上意外地遇見他們顯得很驚喜:“你們兄弟倆也來了,怎麼不跳舞呢?”
“我們還不會跳呢。
”張繼林有些不好意思。
秋月笑了笑:“沒關系,一會兒我教你們。
”
伊萬向張幼林伸出了手:“張先生,好久不見了,你好嗎?”張幼林和伊萬握手:“伊萬先生不是俄國大使館的外交官嗎,怎麼改行兒了?”
“什麼意思?”伊萬沒聽明白,張幼林微笑着又說:“我秋月姐是不是雇你當保镖了,怎麼她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
“這不是保镖,在我們歐洲,這叫騎士,漂亮的女人身邊怎麼能沒有騎士呢?”伊萬似乎并不在意。
“幼林,你最近怎麼不去找我了,把姐姐忘了吧?”秋月看着張幼林,張幼林躲閃着她的目光:“功課實在太緊,沒時間。
”
這時,音樂聲再起,一個洋人彬彬有禮地邀請秋月跳舞,秋月跟着洋人進了舞池,她回過頭對張幼林說:“待會兒我教你!”
侍者端着托盤經過他們的身旁,張幼林和伊萬取下酒杯,喝着紅酒,張繼林的目光則一直追随着秋月。
沉默了片刻,伊萬問張幼林:“張先生,我在你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東西,你好像不大喜歡我。
”張幼林肯定地回答:“沒錯,我是不大喜歡你,因為你對我秋月姐有些不太好的打算。
”
“哦,我在追求秋月小姐,這有什麼不對嗎?”伊萬興緻盎然,張幼林顯得有些冷淡:“我聽說你有妻子,而秋月姐也有男人,這麼一來,事情就有些荒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