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孫留條後路。
”
莊虎臣搖頭:“怪不得沒人追究了,唉,還是開鋪子的倒黴,咱招誰惹誰了?這不成了一筆瞎賬了?”
“師傅,您别太往心裡去,做買賣哪兒有不賠的?誰讓咱趕上了?您趁早兒把這事兒忘了吧。
”張幼林寬慰着。
莊虎臣苦着臉:“幼林,我可沒你那麼想得開,好幾百兩銀子就這麼白白扔了?”他仰天長歎:“唉!這口氣我咽不下去呀……”
張幼林給莊虎臣續上茶:“師傅,算了吧,銀子已經扔了,您心疼也沒用,改朝換代就是這樣,誰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運,連那宣統小皇帝都如是,更何況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了?我看哪,榮寶齋的危機才剛剛開始,有什麼辦法?剛過了一個坎兒,眼前又來一個,就這樣一個一個的過,這就是人生啊!”
那一天,師徒倆一直聊了很久,直到掌燈時分,張幼林才起身離去。
宋懷仁是個精明人,自從琢磨着要做字畫生意以來,他就和李默雲打得火熱,而李默雲也确實需要像宋懷仁這樣的幫手,倆人心照不宣,經常湊在一起喝酒聊天,推杯換盞之中該辦的也就都辦了。
那天中午,李默雲把宋懷仁約到了南城的一家小酒館裡,三杯酒下肚之後,李默雲皺起了眉頭:“你說邪門兒不邪門兒?榮寶齋那大夥計一直就沒來找我,我就納悶了,這世界上還真有見着銀子不眼兒熱的?”
宋懷仁夾了一片醬牛肉塞進嘴裡:“别着急呀,他這是吊着你呢,你當誰都跟陳福慶似的,一下兒就上鈎?”
“懷仁,你這麼瞧不上陳福慶,那幹嗎要到慧遠閣去?”
宋懷仁若有所思:“慧遠閣?那不過是我的一塊跳闆罷了。
咱不說這個,大哥,你約我出來,有什麼事兒?”
李默雲表情神秘,他壓低了聲音:“我琢磨了好些日子,又找到了一條發财的道兒。
”他趴在宋懷仁的耳邊耳語了一陣子,宋懷仁的臉上露出了壞笑。
李默雲給宋懷仁倒上酒:“老弟,隻要有你配合,這事兒準成,來,再喝一杯。
”
宋懷仁拿起酒杯:“千萬别讓陳福慶知道咱倆的關系,他賊心眼兒多着呢,老防着我。
”
“我要是陳福慶也得防着你這小子,誰讓你腦子轉得快呢?放心吧,這點兒貓膩我全明白。
”李默雲轉念一想,“不過,陳福慶要是老防着你,這事兒也不好辦。
”
沉默了片刻,宋懷仁的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要不然,咱們打榮寶齋的主意?”
李默雲琢磨了一下,點點頭:“也行,管他是誰,隻要撈到銀子就成。
”
倆人碰杯,宋懷仁一飲而盡:“這就好辦了,等我找機會吧。
”
和李默雲喝完了酒,宋懷仁趕回了琉璃廠。
快到慧遠閣的門口了,宋懷仁迎面看見莊虎臣踉踉跄跄,走路的姿勢不大對頭,他正盤算着莊掌櫃的是不是在哪兒喝多了,要不要過去攙扶,隻聽見“撲通”一聲,莊虎臣一頭栽倒在地上。
宋懷仁趕緊搶上幾步,在路人的幫助下,背起莊虎臣向榮寶齋走去。
衆人七手八腳在榮寶齋後院的北屋臨時搭起個鋪,宋懷仁把莊虎臣放到鋪上,雲生跑着去請來了嶽大夫。
莊虎臣雙目緊閉,已經昏迷,嶽明春号了脈,什麼也沒說,他開了方子讓夥計去抓藥,又給莊虎臣針灸,直到太陽偏西,莊虎臣慢慢地蘇醒過來,他才起身離去。
張幼林送嶽明春出來,一個勁兒道謝:“嶽大夫,謝謝您,給您添麻煩了……”
“張先生,您老是這麼客氣,莊掌櫃的,怎麼說呢?”嶽明春沉吟了片刻,“他這病是從一口悶氣上得的,憋在心裡老下不去,時間長了就窩出病來了。
”
張幼林心裡清楚,都是那幾百兩銀子鬧的,唉,師傅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他焦急地問:“莊掌櫃得休息多長時間?”
嶽明春看着他:“您是榮寶齋的東家,我也就不瞞着您了,他能醒過來,這一關就算過去了,但很難恢複到從前那樣兒了,體力和精力都會大打折扣,榮寶齋這麼大的鋪子,怕是支應不了了。
”
張幼林聽完嶽明春的話,就仿佛頭上挨了一悶棍,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張李氏聽說莊虎臣病了,一時急火攻心,加上外感風寒,竟也一病不起。
眼看着母親一天比一天虛弱,張幼林和何佳碧都心急如焚。
張李氏自知時日不多了,一直念叨着還有兩件大事沒有辦,這兩件事不辦,她死不瞑目。
張幼林和何佳碧左思右想,隻猜出了一件,是關于那兩幅字畫,可另一件,他們就琢磨不出來了。
這些天,張李氏不斷地打聽秋月和伊萬,此時正值俄國十月革命的高xdx潮,張幼林也正為他們擔心,他已經給聖彼得堡連續發出了三封電報,但都如石沉大海,杳無回音。
早上,吃過早飯,張幼林拿着一摞報紙來到母親的病榻前,輕聲問道:“媽,您好點兒了嗎?”
張李氏睜開微閉的雙眼:“聽說,俄國鬧亂子啦?”
張幼林微微一笑:“您躺在家裡消息還挺靈通,報上的說法不一。
”張幼林翻出了一張《晨鐘》報:“這上面高度評價俄國的這次革命,說這回布爾什維克黨的勝利,是俄國無産階級和勞動人民的勝利,是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