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天賜啊!”
王仁山不動聲色,仿佛羅振玉的話一句都沒聽見,張大千則抑制不住想笑,他口裡的吃食差點兒噴出來。
看到這兩個人的表現,張幼林心裡明白了八九分,不過,他還不能立刻就下判斷,他還需要另外的旁證。
張幼林開始仔細傾聽客人們的議論。
“我的天,三千現大洋?也隻有羅兄這樣實力雄厚的收藏家才有此魄力!像我們這些早先吃鐵杆莊稼的是不成喽,比叫花子強不到哪兒去啦。
”沒落的貝子爺隻盯在了錢上,似乎從他的話裡聽不出對畫的真僞的判斷;或者,還有一種可能,貝子爺有意繞開了。
“哪裡,哪裡。
”羅振玉謙虛地搖搖頭,他指着一位衣着講究、風度翩翩的年輕客人,“這位是張鎮芳的公子張伯駒先生。
”
張伯駒是著名的收藏家,也是民國時期的四大公子之一,他儒雅地向各位點頭緻意。
辜鴻銘琢磨了一下,問羅振玉:“張鎮芳,是那個當過天津道、鹽運使的張鎮芳嗎?”
“沒錯,他還做過直隸總督,現在是鹽業銀行的董事長,所以,張公子實力比我雄厚多了,也就是他得着消息晚了,否則這畫兒也到不了我手裡。
”羅振玉在心裡再一次慶幸自己運氣好。
張伯駒欠欠身子,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命中是羅先生您的東西,那别人誰也觊觎不得,反之,您即使得到了也會失去。
”
席間,溥心畲坐的位置正好對着牆上的兩幅畫,他不時擡起頭來看畫兒兩眼,又看看張伯駒,臉上充滿了疑問。
張伯駒則面無表情,一直沉默不語。
席散人去,張幼林和溥心畲并排走在最後,張幼林問:“溥兄,你對這兩幅畫兒有何感想?”
溥心畲微微一笑:“他人摯愛之物,恕不評判。
”
張幼林也是一笑:“溥兄不加評判,其實也是表明了一種态度。
”
“張先生,那就随您怎麼看了。
”
說話間,兩人走出了翠喜樓的大門,老安把汽車開過來,張幼林執意要送溥心畲,溥心畲擺手:“不了,我難得進趟城,在附近會個朋友。
”
“那咱們就改日再見吧!”張幼林上了汽車,馬達聲起,汽車一溜煙似的開走了。
汽車開出沒多遠,張幼林想起帽子忘記拿了,老安又把汽車開回去。
翠喜樓的包間裡,隻剩下羅振玉和張大千,羅振玉正要從牆上摘畫,張大千開口說道:“羅先生且慢,您這兩幅畫……是假的。
”
羅振玉回過頭來:“你說什麼?”
“我說您這兩幅畫,是假的!”
羅振玉憤怒了:“你個毛頭小子,豈敢張口胡言!”
張大千調皮地一笑:“羅先生請息怒,我把這兩幅畫的畫稿和圖章都帶來了,請您過目。
”說着,他打開随身帶的一個皮包,不慌不忙地從裡面取出幾枚圖章和一堆畫稿。
羅振玉拿起畫稿和圖章仔細地看了看,黃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冒出來,他面如死灰,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張幼林推門而入,三個人都感到很意外。
張幼林迅速地掃了一眼羅振玉手裡的畫稿和桌子上的圖章,随即沖兩位作揖,深表歉意:“對不住,打攪了,我的帽子落這兒了。
”說着,他走到衣帽架邊,拿起帽子,轉身離去。
過了半晌,羅振玉緩過點勁兒來,可憐兮兮地看着張大千:“張先生,這畫稿和圖章我都留下,你要多少錢,好商量,切望張先生嘴下留情,這件事千萬不可在外面張揚。
”
“羅先生要是喜歡,畫稿和圖章就送給您了,我呢,不過是跟您開個玩笑,隻是……”張大千話到嘴邊兒,又停住了。
羅振玉急切地催促:“你講,你講。
”
“照理說您是前輩,我是晚輩,我理應尊重您,可是……我也希望您能尊重我,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我希望羅先生能認同這一點,往後,至于這兩幅畫兒,請羅先生放心,我會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
”
羅振玉擦了擦頭上的汗:“是,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羅某吃一塹,長一智……”
張大千掏出一張銀行的票據遞給羅振玉:“羅先生,這三千大洋還給您。
”
羅振玉堅辭不受:“不可,不可,行裡有規矩,誰走眼誰自認,怨不得别人,鄙人雖老朽,規矩還是要講的,請張先生把銀票收起來,羅某花錢買個教訓就是。
”
張大千将銀票放在桌上:“規矩是規矩,可大千要是收下這筆錢,豈不成了騙子?羅先生,再見!”
張大千拎上皮包走了,留下羅振玉久久地呆坐在那裡。
張幼林是個急脾氣,好事壞事都不過夜,他從翠喜樓取了帽子出來,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老安把他送到了榮寶齋。
王仁山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