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馬也在所不辭……
《四明山居圖》終于到手了,宋懷仁未敢耽擱,當天下午就送到了井上村光的辦公處。
井上村光雙手接過《四明山居圖》,他戴上雪白的手套,把《四明山居圖》緩緩展開,口中喃喃自語:“黃公望的大作,太美妙了!”他欣賞了良久,才戀戀不舍地把畫放下:“宋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黃公望是元四家之首,此君于仕途絕望之時歸隐山林做了隐士,浪迹江湖,‘其俠似燕趙劍客,其達似晉宋酒徒’,就在這種任意率真之中成就了千古畫名……”井上村光閉上眼睛,沉醉其中,他仿佛回到了遙遠的元代,和黃公望君一起豪飲、舞劍,攜手優遊林下……這樣的生活也是井上村光夢寐以求的,他盼望将來戰争結束了,自己也能過上這種自由安逸的隐士生活。
宋懷仁看着井上村光沉迷的樣子,怎麼也猜不透這個日本人心裡正在琢磨什麼,隻好畢恭畢敬地站着,幹等着井上村光把眼睛睜開。
電話鈴聲響起,井上村光接過電話,終于回到現實,他從抽屜裡拿出陳福慶的兒子交來的四根金條:“這些,全部給你,繼續為皇軍效勞,下一步的目标,是張家的《柳鹆圖》和《西陵聖母帖》。
”
宋懷仁把金條揣進懷裡,激動地給井上村光鞠了一躬:“謝謝井上先生,《柳鹆圖》和《西陵聖母帖》跑不了,張幼林早晚會交出來,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
”
霍亂,俗稱“虎列拉”,由于日軍1855細菌部隊在北平地區進行散布霍亂菌的實驗,導緻霍亂迅速蔓延,日軍部隊長西村英二下令封鎖疫區,将染病者和疑似患者全部燒死,或扔迸放有石灰的大坑裡活埋,北平地區籠罩在一片恐怖的氣氛中。
趙三龍帶了些吃食匆匆往家趕,路上不時看到挂着紅十字旗、拉着霍亂患者的大卡車從身旁呼嘯而過,他更加的心急如焚。
回到家中,隻見繡花兒雙眼緊閉,蜷縮在破木闆搭的床上一聲不吭,趙三龍放下肩上的包袱,坐在床邊,他撫摸着繡花兒的額頭輕聲問道:“花兒,你好點兒嗎?”
繡花兒還沒答話,鐵子瘸着腿端着碗野菜湯進來了,他一見趙龍,神色大變:“三娃子,你怎麼來了?繡花兒的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你别再染上!”
“哥,四叔兒托人給我帶了信兒。
”趙三龍從鐵子手裡接過碗,伸手去扶繡花兒,“花兒,起來,咱把湯喝了。
”
“嗨,這個四叔兒,我怎麼攔也攔不住!”鐵子很是氣惱。
繡花兒掙紮着還沒全坐起來就吐了,趙三龍趕緊閃開碗,可她吐出的髒東西還是濺到了碗裡,弄了趙三龍一身。
鐵子過來扶住繡花兒,用衣袖擦了擦繡花兒的嘴,歎了口氣,慢慢地放繡花兒躺下。
趙三龍看着被繡花兒吐髒的碗,遲疑了一下,把湯潑在了地上,鐵子不由分說,拉起趙三龍就出了屋子。
兩人站在院子裡,鐵子催促着:“繡花兒有我照顧就行了,你還是趕緊走吧。
”
趙三龍滿臉憂慮:“鐵子哥,繡花兒就這麼挺着可不成,我回城裡弄點兒藥,馬上送過來。
”
“聽我的話,快回吧,繡花兒命硬,興許能扛過去,你就别來了,這‘虎列拉’太厲害,要是傳給你可就了不得了!”
趙三龍搖搖頭:“鐵子哥,我是繡花兒的男人,她病了我理應留下照顧她,就算是染上病也是我的命,再說了,你是她哥,你都不怕染上,我幹嗎要怕?”
鐵子急了:“你跟我比?我是從戰場上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現在還活着已經是白賺了,我們一個連的弟兄就活下我一個,你說,我還能怕死嗎?我他媽的巴不得……去和弟兄們做伴兒。
三娃子,你聽我的,趕緊走,這兒由我頂着,我和繡花兒真要是沒扛過去,這也是命,你記着每年忌日給我們燒點兒紙就行……”
兩人還在争辯,突然,遠處傳來陣陣嘈雜聲,鐵子側耳細聽了片刻,臉一沉沆:“不好,要封村子了,趕緊從小路走!”
趙三龍站着沒動:“鐵子哥,這不行啊……”
鐵子推搡着他,大聲吼道:“給我走……”
趙三龍被鐵子強行攆走了,他抄小路迅速向後山跑去。
村子裡,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已經在挨家挨戶搜查了,他們點火燒房,強行将霍亂患者和病弱者扔到卡車上。
趙三龍爬上了後山,他站住,向家中眺望,隻見鐵子單手抱着繡花兒,另一隻手和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撕扯,掙紮着不讓日本兵把繡花兒拖走,負責警戒的日本兵提着槍沖上來,一槍托把鐵子打倒在地……趙三龍怒目圓睜:“媽的,小日本兒,老子和你們拼了……”
他剛要沖下山去,被一個砍柴的老鄉死死抱住:“三娃子,不能啊,回去你就沒命了!”
繡花兒被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強行拖出了院子,繡花兒掙脫了,她大叫着撲向鐵子:“哥……”
負責警戒的日本兵迎上去,舉槍就刺,繡花兒一個踉跄,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鮮血順着指縫兒湧流出來。
負責警戒的日本兵伸手剛要拽,一個日本軍官沖過來,把警戒的日本兵推到一邊兒,伸手招呼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
兩個穿戴防護服的日本兵過來,簡單地商量了一下,就把繡花兒拖向已經點着的屋子。
鐵子掙紮着站起來:“花兒……”
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