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佩服裴寂,後者的圓潤程度令他歎為觀止,後者的雍容大度也令他望塵莫及。
但對于耿直有餘,機變不足的蕭瑀,封倫就不太服氣了。
在他看來,對方能走到大唐的權力核心,不過憑借着後梁血脈而已。
論真本事,比起裴寂差很多,甚至比起自己,也略嫌不足了些。
“不好說!”民部尚書蕭瑀耿直起來,真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人。
“封大人隻看到了秦王勇武過人的一面,卻忘記了剛才陛下所言,秦王殿下威猛有餘,溫潤不足。
”
那不過是陛下的自謙之詞罷了,你居然也敢當真?封倫心裡大叫,嘴上卻不敢這麼說。
猶豫了一下,将聲音放低了幾分辯解,“快刀方斬得亂麻!換了他人,對于河北宵小,怎能有秦王殿下這般的威懾力!”
“隻怕是抽刀斷水,野火焚林!”蕭瑀輕輕聳了聳肩,對于封倫的說法不屑一顧。
“窦建德在河北,一直采納的是程名振将軍當年的方略。
屯田墾荒,修渠築路,扶貧濟弱,抑制豪強。
正如陛下方才所言,河北百姓素念其恩。
是以,若想早日平定河北,需要派遣一個精通民政,氣度恢宏的人去。
而不該一味地用強!否則,也許會适得其反!”
“蕭大人這話,意思是秦王殿下不精通民政了?”封倫終于抓到對方話中一個把柄,氣哼哼地反擊。
“秦王所長,在于武略。
”蕭瑀看了裴寂一眼,心中暗罵對方老滑頭。
有話不肯說明白,非逼着自己來做這個惡人。
“至于政務方面,還是稍嫌稚嫩。
況且秦王素來有護短之名,他手下又是一群百戰悍将,個個都傲氣得很。
去了河北,仗着勝利者的身份,難免會偶爾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來!一旦激起民變,恐怕今日在河南的戰功,就要全部作廢了!”
“事情還沒有發生,蕭大人也太危言聳聽了吧!”封倫佩服于蕭瑀的膽大敢言,卻難以認同他的意見。
笑了笑,撇着嘴辯駁。
“請陛下裁斷!”民部尚書蕭瑀不跟他糾纏,沖着李淵以躬身,朗聲說道。
聞聽此言,李淵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是啊,秦王勞苦功高,的确該休息幾天了。
可朕這邊,一時還真派不出更合适人手來。
太子倒是恰當之選,但眼下朕需要他去隴右走一遭。
其他人麼……”
“其實此事無需太子親自出馬!”一直沒參與讨論的中書侍郎溫彥博想了想,低聲插了一句。
“哦?”李淵好奇地轉頭。
溫彥博的性子跟其哥哥溫大呀一樣,都是慎于言而敏于行的人。
今天不知道太陽從哪邊出來了,他居然也主動插了一腳。
“臣的故主李藝!”溫彥博向李淵拱了拱手,以示歉意,“其實也不是合适人選。
即便秦王北上,燕地虎贲還是别輕動為好!一則北方高句麗居心叵測,二來,幽州王也不是個體恤百姓的人。
”
“羅蠻子是行伍出身。
恨不得以軍法治民。
這點朕是清楚的!”李淵笑了笑,低聲附和。
“朕如果調他南下,所過之處,恐怕都被他的虎贲掃蕩得跟鬧了蝗蟲一般!”
聽李淵說得風趣,裴寂等人都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書房内的氣氛立刻不像方才那般緊張。
溫彥博想了想,繼續說道:“其實博陵王倒是上上之選。
隻可惜他的封地已經夠大了。
最近又一直在向北方用兵,估計也騰不出手來。
剩下的,臣以為,若想安定河北,還是派河北之人為好!一則熟悉地方風土民情,二來跟窦建德的餘部也能說上些話。
”
博陵王李仲堅是李淵白撿來的遠房侄子,雖然在大唐打天下時沒出過什麼力,但因為他威名赫赫,無形中也給李家增添了不少優勢。
這些年來,實乃李家最有力的盟友。
然而,如今李家馬上就要一統天下了,雙方之間的關系就必須得重新考慮,高低短長,十分精妙。
所以不到萬不得己,李淵輕易不會再将這頭猛虎放出來。
估計博陵王那邊也清楚李淵的心思,是以搶在李家的基業未穩固之前,一直打着追殺突厥人的名義,持之以恒地向北用兵。
連續幾年下來,據說勢力範圍已經到了大小完水(松花江,黑龍江一帶),将室韋人和靺鞨人的土地都吞了下去。
溫彥博今日借機提起博陵王,少不得懷着曲言而谏,提醒李淵多加留意的心思。
那李淵對自家這個撿了的侄兒也是頗為撓頭。
有心将其招入京師高官厚祿像對待杜伏威那樣圈養起來,又唯恐因惡了博陵精銳,平添一場大亂。
繼續聽之任之下去,怕将來尾大不掉,也是一場難以解決麻煩。
想來想去,歎了口氣,揮手說道:“今日咱們先說攻略河北的事情,不提其他。
我那賢侄一向懂得進退,估計不會讓我這當叔叔的為難。
況且大小完水那邊的地盤,原來也不屬于中原管轄。
與其任由室韋、靺鞨糟蹋,還不如便宜了他。
好歹也是李家的子侄,算不得外患。
”
“陛下說得在理!”民部尚書蕭瑀點點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