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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們的交談,就像有數十頭蜜蜂,正在我耳際嗡嗡地繞着飛。

     所有的話中,我隻聽清楚了一句,那便是奧斯說我的精神不怎麼穩定,但是他又說那不要緊,手術可以依時進行。

     當擔架床又再度停下來之際,我的神智,略為清醒了些,在那時,我又聽到了“靈魂”的聲音。

    那的确是“靈魂”的聲音。

    但是或許是我那時的心情,太異乎尋常,是以我聽來覺得“靈魂”的聲音,十分異樣,說不出來的怪異。

     “靈魂”是對誰在說話?是對我麼?大抵是對我在講話了,他道:“别緊張,教授說過,他一定能成功,你可以繼續活下去的。

    ” 繼續活下去,繼續活下去,這句話我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可是卻沒有人知道,我甯願不要活下去,我甯願死去,也比活着隻有一個頭好些! 可是有誰知道這一點呢?我想大聲叫出來,但是我卻連張開口的氣力都沒有! “靈魂”還在不斷地重複那幾句話,我也不知道何以“靈魂”忽然對一個微不足道的“換頭人”,表示起那樣的關心。

     在那樣的情形下,我當然也不及去深究他為甚麼要不斷地那樣說,“靈魂”的聲音,漸漸地,也變成了蜜蜂“嗡嗡”聲的一部分了。

     我覺得在半昏迷的狀态之中,漸漸地,我知覺麻木了,我的神智也更昏迷了,終于,我昏了過去。

     我不知道在經過了多少時候之後,才醒過來的。

     當我的腦子又能開始活動,而且知道有我自己這個人存在之際,我盡量想:我是誰?我在甚麼地方?我怎麼了? 過了沒有多久,慢慢地想了起來,所有的事,全想起來了! 我現在怎樣了?我的身子……我的身子……我感不到身子的存在,難道我的頭,已被奧斯教授切下來了?我的頭……是被安置在甚麼地方呢? 我立即想起了那隻在奧斯教授實驗室中看到的猴子頭來。

     我的腦中,清晰地現出那猴子頭像是在進行土耳其浴的樣子來。

     我的身體一定已經不見了,而代之許多根粗細不同的管子,我的身體! 那一刹間,我在感覺上的驚恐,實在難以形容,我用盡所有的氣力,想覺出我身體的存在,但是自頭以下,一點知覺也沒有。

     我拚命設想着我在揮手,在頓足,但是一切都屬徒勞,我隻覺得輕飄飄地,所發出的力道,絕無歸依。

     我用盡所有的氣力,想睜開的我眼睛來,這本來是一個連嬰兒也輕而易舉的動作,但這時對我來說,卻像是在用力舉着千斤閘! 但是我卻至少還可以感到我眼皮的存在,它們雖然沉重,但還存在着,不像我的身子那樣,已然消失。

     我一定已失去我的身體了,我的身體,已和那個大獨裁者的頭連在一起,而我已不是一個人,我隻是一顆頭。

     我在比惡夢更恐怖千百倍的恐懼中打着滾,突然,我的努力,有了結果,我的眼皮,竟然可以慢慢地睜開來了。

     我可以看到東西了,我的身體,我第一要看的,是我的身體! 我首先發覺,我臉向上躺着,我盡量将我的眼珠壓得向下。

     可是,我看不到我的身子! 我隻看到一隻鋼櫃,我的頭在鋼櫃之外,看來,我像是在洗土耳其浴。

     而我立即所想到的,便是那隻猴子頭。

     自我的喉中,發出了一陣陣呻吟聲來。

    其實,那并不是呻吟聲,而是喉部發生痙攣時所發出的聲音。

    我的身體真的不見了。

     我不但喉頭發出可怕的聲音,鼻孔中也呼哧呼哧地噴着氣,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我覺出,在發出同樣的怪聲的,不止是我一個人。

     就在我的身側不遠處,有另一個人,也發出着同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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