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的兇手是個手段冷酷的人,而且可能是個好演員,從犯罪手法來看,這些結論再清楚不過了,兇手怎麼會是眼前這個可憐蟲呢?
“坐吧,得奧,”休谟毫無同情地說着,得奧乖乖地聽從,他的一隻藍色的眼珠渴望而恐懼地噙着淚水。
說起來也是夠怪的了,他的右眼眼皮顯示出已經永久失明,而他的右臂——我注意到已經有點萎縮——無力地垂着,這些殘疾卻并沒有讓他看起來更兇惡,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孤單無助。
監獄的那道高牆,顯然在他身上刻下了鮮明的烙印,他的舉止鬼鬼祟祟,頭像猴子一樣不安地扭來扭去,膚色蒼白得不自然,走起路來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
他沙啞地低哼着:“是,長官。
是,休谟先生。
是,長官。
”他語調急促,活像是一隻伸着舌頭讨好的忠實的狗。
甚至他說話的态度,看起來也更像是有罪的樣子,他的嘴巴歪斜,雙唇僵硬。
當他忽然将那隻獨眼轉向我,我吓得屏住呼吸,他似乎有些困惑,心裡衡量我的出現是不是能對他有所幫助。
父親沉默地站了起來,那隻獨眼随之充滿興趣哀求地朝上看。
“得奧,”休谟說,“這位紳士要來幫助你,他大老遠從紐約趕來,就為了要找你談。
”在我看來,這些話完全是胡說八道。
阿倫·得奧那隻表情豐富的眼睛忽然間閃爍着猜疑:“是的,長官,”他說着,縮在他的椅子裡,“不過我真的幫不上忙。
休谟先生,我已經告訴過你們了,我沒有幹掉他。
”
父親向檢察官使了個眼色,休谟點點頭坐下。
我充滿興趣地看着,之前我從來沒親眼看過父親訊問犯人,他當警察的那一面對我來說始終是一些傳聞。
很快地,我就明白,父親具有罕見的天賦,他赢取得奧信任的方式,對我來說是全新的一面。
他巧妙而無形地運用心理學的手法,顯示他的确是把好手。
“看着我,得奧,”他用一種輕松而不失權威的口氣說着,那個可憐蟲一呆,看着父親,他們沉默地互相注視了好一會兒,父親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得奧舔舔嘴唇,“不——不,長官。
”
“我是紐約警察局的薩姆巡官。
”
“噢。
”得奧一臉狐疑,那顆灰發稀疏的小腦袋依然神色警戒地扭來扭去,不看我們的眼睛。
他的神色機警,卻又帶着期望,仿佛既想逃開,又想走近。
“你以前聽說過我嗎?”父親繼續道。
“嗯……”得奧在保持沉默和開口之間掙戰,“我在監獄裡碰到過一個盜竊犯,他說你——你把他從電椅上救下來。
”
“在阿岡昆監獄?”
“是……是的,長官。
”
“那應該就是紐約市休斯敦街黑幫的山姆·利威吧,”父親帶着回憶的微笑道,“山姆是個好孩子,隻不過惹上一群持槍搶匪,被他們給誣陷了。
現在仔細聽着,得奧,山姆跟你提過我嗎?”
得奧在他的椅子裡不安地移動着,“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而已,他媽的,幫了山姆那麼大的忙之後,我可不認為他會說我什麼壞話——”
“他沒有!”得奧生氣地尖聲叫道,“他說你是個正直、誠實的警察。
”
“哦,是嗎?”父親擡高聲音道,“當然,他是應該這麼說。
總而言之,你知道我不會故意陷害人的,對不對?你知道我從來不會設下圈套讓人往裡跳,對不對?”
“我——我想你說的沒錯,巡官。
”
“很好!那我們都了解對方了。
”父親坐下,舒适地翹起二郎腿,“現在,得奧,這位休谟先生認為你幹掉了佛西特參議員。
我的話千真萬确。
不是吓唬你的。
你現在的處境可慘了。
”得奧的那隻獨眼再度充滿恐懼,望向休谟,休谟的臉微微漲紅,狠狠地盯了父親一眼。
父親接着說:“至于我,我不認為你殺了佛西特,我的女兒也這麼想——就是這位漂亮的小姑娘——也覺得你是無辜的。
”
“嗯哼,”得奧頭也不擡地低喃着。
“現在,我為什麼認為佛西特不是你殺的,你知道嗎,得奧?”
這回得奧有了正面的反應,他坦白地看着父親的眼睛,陰暗的臉上亮起了好奇和希望的光芒,“不,長官,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沒幹掉他。
為什麼?”
“我會告訴你為什麼。
”父親握起拳頭,放在得奧瘦小的膝蓋上,我發現他的膝蓋抖個不停。
“因為我了解人性,我了解殺人犯的作風。
當然,你曾在十二年前因為口角而失手殺死一個醉鬼,但像你這樣的人不會是殺人犯。
”
“沒錯,巡官!”
“你不會用刀子殺人,即使你想宰掉一個人,你會用刀子嗎?”
“不!”得奧叫道,細瘦的脖子上青筋突出,“我不是那種人,我不會動刀的!”
“你當然不會,這一點很明白。
現在你說你沒殺佛西特參議員,我也相信你。
但的确有人殺了他,到底會是誰幹呢?”
得奧老邁結實的左手握緊了,“憑良心說,我不知道。
巡官,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陷害的。
”
“你他媽當然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