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羅紅打開大門,便見到父親蹲在小庭院中翻土。
羅父将帽沿往上推,露出陽光般的燦笑,褐膚襯着白牙,對比得很鮮明。
“小紅,下課了呀,吃午飯了嗎?餓不餓?我煮了八寶粥,還有蓮子銀耳湯。
不想吃甜的也有馄饨面。
”
“不餓,待會再吃。
”她将手袋放在門廊上,走過來父親這邊,一同蹲了下來。
“太陽很毒,會曬紅你皮膚的,去去,到門廊那邊去坐着。
”羅父一面拿下帽子戴在女兒頭上,一面又要推她到涼蔭的地方。
不一會,羅紅已安坐在門廊的藤椅上,桌上放了一杯百香果茶。
羅父也暫停了工作,呷了一大口茶道:“我打算在那個角落種青椒,有很多顔色的那一種,一定很漂亮。
聽說甜椒用來做生菜沙拉很好,那以後你媽的美容餐又多了一種選擇。
”
“嗯。
”她點頭,沉默地啜飲着果汁。
“對了,你媽媽今天有點不舒服,提早回來了,正在房裡睡着。
等會記得去看看她。
”
“好。
”
“會不會是吃得太少呢?我一直覺得她夠瘦了,做什麼還要少吃,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偏頭痛?”這是母親的老毛病。
“是呀。
她老是把壓力放在心底,不願表現出來,一些小毛病通常是因為長年積郁所産生。
有時公司出了點事,她回到家也不肯說。
你與你媽性子很像,可别什麼事都悶在心底。
”見女兒喝完一杯,又趕忙執壺替她将果汁倒滿。
“媽醒了。
”她轉頭看向門内,見着母親正手持無線電話。
想必是與公司聯絡中。
她有一個工作狂的母親,有一個懂得享受生命的父親。
一直在懷疑,如此極端不同的人,何以會相愛。
并且結婚近三十年,彼此怎麼可能會包容對方完全與己不相同的處世觀與價值觀?
羅父連忙起身在入屋内,小聲道:
“不是要你睡一下嗎?瞧,待會頭又痛了。
”
羅母沒有拒絕丈夫為她披衣的動作,即使這種天氣可以稱得上熱,任由丈夫将她拉坐在沙發上,又是在頸後放墊子,又是替她拿來墊腳的,她依然口氣平穩的交代:
“對,那個案子就如同早上會議所決定的去進行,曹老闆那一邊不必再多說,……嗯,很好,令庸,今天就麻煩你了,明天再聽取你的簡報。
”
羅紅捧着杯子,站在門口看着數十年如一日的景象。
父親總是怕疼惜不夠妻子似的,老是在母親身邊團團轉,光是父親一人豐沛的愛便已使一家子全部得到足量的關懷。
是天性吧。
否則為何在父親的身教言教之下,四個孩子中竟隻有小扮肖似父親,其他三人全是不讨喜的樣貌?
喜歡這樣的人,卻不代表可以成為這樣的人,因此她的性格隻會是母親那一種——冷淡、得體,沒有太形于外的情緒表現。
外人說這叫“冷若冰霜”“莫測高深”;而她心中,隻知道這叫“情感低能”以及“自我表達的不能”。
在家中兩顆太陽的溺愛之下,她的性格便順其自然的長成這般——一個連自己都不甚有好感的女子。
“頭疼嗎?”她走進客廳,輕問着。
羅母微揚着眉,保養得宜的面孔上見不着深烙的皺紋,像個精明幹練且美麗的貴夫人。
沒有人會相信她嫁的丈夫隻是一名寫作成績平平、終日種菜莳花下下棋的平凡男子。
“下午沒課?”一向她與子女相聚的時間隻在晚餐的餐桌上,因她的丈夫堅持全家人一定要有固定聚會的時間,再忙那不該忙到忽略全家交流意見的寶貴時間,即使那個時刻隻有丈夫與小兒子在賣力演出,能在這個時間見到女兒,不無詫異。
“沒有。
”
“那……好。
”
這種對談顯然比在商埸征戰更教人疲憊,羅母清清喉嚨,問道:“身上錢夠用嗎?”
“夠。
”她點頭。
扁是努力還是不夠的。
沒有方法可以讓生性淡然的兩人步入熱絡的領域,即使她們對對方的愛從未少過一分一毫。
沒有方法,所以談話在她們母女間一向困難,沒有人規定母女一定得是最親密的人,不是嗎?
若沒有父親這種人的出現,母親必然注定了一世的孤寡……
一如她——
緣份如紅線将我纏了又繞,
讓我連掙紮的機會也沒有,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