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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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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既看佛面,又看僧面,還是殷勤招待。

    沐浴更衣,煥然一新,張佩綸又頗象個“欽差大人”了。

     正在跟主人從容叙話之際,隻聽得隐隐有鼓噪之聲,張佩綸是驚弓之鳥,怕有人興問罪之師,吓得那張白面,越發一點血色都沒有。

     主人看出他的心事,急忙說道:“張大人請安坐。

    我去看看是什麼事?” 到門口一看,有七八個人争着在問,陳家新來一位外省口音的客人,可是“會辦大臣張大人”?主人不敢造次,先要弄清楚,打聽這位客人的作用何在? “總督衙門懸賞找張大人。

    我們問明白了,好去報信領賞。

    ” “是真話?” “是真話!不信你問地保。

    ” 地保也正趕了來。

    陳家主人一問,果有懸賞找張大人這回事,便承認有此貴客。

    隔不了兩個時辰,督标的一名把總,送來一通公文,原來是專寄張佩綸的“廷寄”,由總督衙門轉交。

    遍尋他不着,特意懸賞。

    差官送上公文,還帶來何璟的話,要跟張佩綸會面,是他進城,還是總督來看他? 張佩綸不即回答,先看廷寄,是批複他六月十四拜發的“密陳到防布置情形一折”,奉旨:“覽奏具見勇敢,布置亦合機宜,仍着張佩綸加意謹慎,嚴密防守。

    并随時确探消息,力遏狡謀。

    ” 張佩綸苦笑着将廷寄丢在一邊,問起城裡的情形。

    差官隻知道巡撫張兆棟托病不見客,何璟因為總督衙門四周有炮守護,倒還鎮靜。

     “船局何大人呢?”張佩綸問,“可知道他的下落?” “知道的。

    ”差官的表情很奇特,有些想笑不敢笑,而又想說不敢說的神情。

     “如今在那裡?” “不知道。

    ” 既說知道又說不知道,詞氣近乎戲侮。

    如在以前,張佩綸必加痛斥,但此時就象身上受了暗傷一般,一有盛氣,便牽掣傷處,人好象矮了半截。

     “怎麼回事?”他隻能微微責備,“你前言不符後語。

    ” 差官也發覺自己的語言矛盾,須得有一番解釋,但說來話長,又恐貶損官威,惹張側綸不悅,因而先聲明一句:“何大人的下落,我也是聽來的,不知是真是假?不敢瞎說。

    ” “不要緊,說說何妨!” 何如璋也是一聽炮聲就逃。

    隻是逃的方向不同,是由鼓山向西而逃。

     一逃逃到快安鄉。

    那裡的施家是大族,有一所宗祠,附屬的房舍甚多。

    何如璋認為這裡倒是安身之處,當即派親兵跟管祠堂的人去說,要借住幾天。

    管祠的聽說是船政局何大人,又見親兵态度獰惡,不肯也得肯。

    于是一面收留,一面派人去通知施家的族長。

     施家的老族長嫉惡如仇,聽說何如璋不在江上督師,棄職潛逃,大為不滿。

    親自趕到祠堂,告訴管祠的,去跟何如璋說,宗祠不便容留外人,請他馬上走! 這一下害了管祠的。

    一說來意,何如璋的親兵先就翻了臉,一刀背打在管祠的背上,何如璋連連喝止,已自不及,管祠的口一張,吐出來一口鮮血。

     挨了打還不敢聲辯,回來一訴苦,施家老族長大怒,決意驅逐何如璋。

    但如鳴鑼聚集族人,可能激起衆怒,闖出“戕官”的大禍,左思右想,終于想到了一條絕計。

     “放火燒房子!”他說,“燒得他不能存身。

    ” “這,”管祠的說,“這怕不妥吧?” “沒有什麼不妥!無非燒掉兩間耳房,我出錢賠修。

    不燒到正廳就不要緊。

    ” 于是找了些族人來,先備好水桶撬鈎等等救火工具,守住正廳,然後動手放火。

    何如璋一看濃煙熏人,趕緊出屋躲避,但見施家族人,冷顔相向,卻不救火。

    心裡立刻明白,低着頭跟親兵說:“人家不肯留我們,不必勉強。

    我們走!” 于是沿江急走,惶惶然不知何地是今宵宿處?幸好暝色四合中,炮聲漸稀,何如璋心神略定,想起有一家洋行常做船局的生意,總有香火之情。

    投到那裡,果如預料,洋行中人跟施家大不相同,不但收容,而且接待得頗為殷勤。

     驚魂稍定,少不得問起戰況,隻知船師一敗塗地,但船局的損害卻不太重。

    到了起更,忽然又聽得炮聲隆隆,亘續不絕,派人打聽,才知道船政局的轅門,照常放“更炮”,而法國軍艦誤認作是炮台合擊的号炮,先下手為強,向馬尾道方勳所轄的營壘,轟擊不停,直到清晨四點鐘,方始住手。

     何如璋千萬遍搗床捶枕,徹夜不眠,亂糟糟地思前想後,不知何以自處?船局既不能回去,這江邊的洋行,也難保不受炮火波及,無論如何要到省城,督撫會辦,聚在一起,也有個商量。

     打定主意,一早就走,他每次進城,都以兩廣會館為下榻之處,這一次自也照舊。

    一到會館就得到消息,三艘法國兵艦乘早潮直駛到船塢前面,大轟特轟,船廠的洋樓、機器房,都已傾圮,大煙囪倒下來,還打傷了好些人。

    守船廠的官兵,逃得無影無蹤,唯一的例外是都司陸桂山,拉了一尊克虜伯小炮上山,奮勇對抗。

    無奈威力不足,很快地就為法國兵艦的炮火,壓制得無能為力了。

     “何大人!”兩廣會館的司事提出警告:“我看還是出城的好。

    ” 何如璋大驚問道:“為什麼?” “外面風聲不大好。

    ”司事吞吞吐吐地說,“如果曉得何大人住在這裡,隻怕,隻怕會來騷擾。

    ” 聽得這話,何如璋的手腳發軟,“怎麼會有人曉得?”他說,“我不出去就是。

    ” “會館裡進進出出的人多,怎麼瞞得住?” 話是不錯,但自己卻真有難處,本省的會館都不能存身,還有何處可以立足?這樣一想,隻有硬着頭皮橫着心,跺一跺腳說:“我不走!先住下來再說。

    ” 司事見他執意不肯,隻好聽其自由。

    何如璋在自己的那座院落中安頓了下來,第一件事是派親兵到總督衙門去打聽消息,取得聯絡。

     走不多時,司事來報,會館門口聚集了許多百姓,意向不測。

    又說,總督衙門東西轅門,聚集的百姓更多,風聞要拆督署的大門。

     “有這樣的事,不是要造反了嗎?”何如璋憤憤地說,“首縣怎不派人彈壓?” “何大人!”司事冷冷地答道:“這是什麼時候?官威掃地了!” “唉!”氣餒的何如璋抑郁地說:“教我走到那裡去?” 司事無語。

    默默地退了出去,留下何如璋一個人繞室彷徨,一顆心七上八落,片刻都靜不下來。

     “官威掃地”四字,入耳驚心。

    何如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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