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毫無可議之處,手腕實在高明!“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慈禧太後問道:“你們有什麼話,亦不妨在這個時候說清楚。
”
張之洞很想把滿漢畛域,軍民乖離的情形作一番切谏,方在措詞之際,奕劻已經開口了。
“皇太後精神好,真是天下臣民之福!請皇太後加意珍攝,早複康強。
”
“我慢慢會好的……。
”說到這裡,自鳴鐘響了。
慈禧太後住了口,聽鐘聲打了十一下而止,方又說道:“你們到大行皇帝那裡去看看吧!”
“是!”奕劻領頭,跪安退出。
出了福昌殿,奕劻站着腳說:“如今醇王是攝政王監國,請到前面來!以後大家都要跟着攝政王走了!”
“理當如此。
”世續接口,同時将載沣往前推了一下。
“皇太後的懿旨,我也是沒法子!”載沣說道:“以後大家仍舊照常辦事,要不分彼此才好!”
他這話,前面兩句不甚得體,後面兩句倒是謙抑誠懇,袁世凱格外覺得安慰。
可是漸近瀛台,漸生畏懼,十年前告密的往事,都兜上心來,想起書上記載一個人的怨毒之語,說是“化厲鬼以擊其腦!”不由得打個寒噤,在心裡不斷地自作寬解:世上那有什麼鬼?沒有,決沒有!
一路上自己這樣搗着鬼,不知不覺發現有一處宮殿,燈火錯落,同時聽見張之洞在說:“咱們該先摘纓子吧?”
“當然,當然!”
于是上了台階,先在走廊取下暖帽,卸去頂帶的紅纓,料理粗畢,突然發現出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身穿旗袍,頭上是沒有花朵與絲穗子裝飾的“兩把兒頭”。
張之洞、鹿傳霖、袁世凱都不知道她是誰,奕劻與載沣卻都認識,世續久在内廷行走,自然也見過,立刻便跪下來叫一聲:“皇後!”
這一聲是特别叫給漢大臣聽的,張之洞等人亦跟着載沣跪了下來,隻聽皇後問道:“嗣皇帝繼承的是誰啊?”
下跪諸臣,無不愕然!嗣皇帝繼承的是誰,莫非慈禧太後事先都不曾跟皇後提過?不提的原因何在?皇後又何以不先打聽一下,貿貿然地來問外臣?
這些疑問,一時不得其解,隻有張之洞比較了解皇後此時的心情,當即答說:“承嗣穆宗毅皇帝……。
話還未完,皇後又問:“嗣皇帝不是繼承大行皇帝?”
“是兼祧大行皇帝。
”
“那麼,我呢?”皇後問道:“我算什麼?”
原來皇後也聽過前朝的故事。
明武宗崩而無子,張太後與大臣定策,迎興獻王之子入承大統,為世宗。
世宗尊張太後為皇伯母,雖居太後之地,并無太後之實,以後世宗要殺張太後的胞弟張鶴齡,張太後竟緻在胞侄面前下跪求情。
如今嗣皇帝為穆宗之子,她的身分便是新帝的嬸母,處境與嘉靖年間的張太後,約略相似,而與攝政王載沣的關系,就仿佛大行皇帝之與穆宗的嘉順後阿魯特氏。
這種處境,這種關系,是極難堪的,因而不能不關心。
所以在明了嗣皇帝為大行皇帝的兼祧之子以後,仍要将自己的身分,追問明白。
在張之洞卻認為皇後是多此一問,毫不遲疑的答說:“自然是尊太後。
”
“這還好!總算有着落了!”說到這裡,皇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面哭,一面擦着眼淚走了進去。
群臣無不慘然,先對皇後存有反感的,此時倒覺得皇後可憐,站起身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當然,警覺最高的是世續,探頭一望,大行皇帝臉上蓋着一方白绫,皇後就坐在靈床前面,頓時有了主意。
“監國、王爺、列位,在幾筵前面行禮吧!”
不說瞻仰遺容,隻說行禮,是提醒大家,不要冒冒失失地去揭蓋在大行皇帝臉上的那方白绫!這在袁世凱,頓有如釋重負之感,他一直在嘀咕,怕見大行皇帝的面。
世續的話,正中下懷,便即附和:“是的!隻在幾筵前面行禮好了。
”
于是載沣帶頭,跟奕劻跪在前面,其餘四個大臣跪在後面,分兩排行了三跪九叩首的至敬之禮。
照規矩,行禮已畢,還該揮手頓足地痛哭一番,名為“躄踴”,此時此地,當然免了。
不過張之洞倒是真的哭了,他一哭,别人不能不哭,皇後跟太監更不能不哭,藻韻樓中立刻就熱鬧了。
※※※
軍機直廬也很熱鬧。
軍機章京齊集待命,内務府大臣跟司官在院子裡伺候差使,各王府、各部院都派人來探聽消息,而軍機大臣卻還議論未定。
第一件要決定的事是,該不該即時宣布哀旨?如果即時宣布,怎麼說法,大行皇帝崩在何時?奕劻還說,國家的重臣,不止于軍機,親藩在此時亦當有表達意見的機會,所以該由攝政王監國召集一次重臣會議,以期局勢不緻因有大喪而混亂。
這一來頭緒紛繁,更難作出結論。
最後是世續說了一番很扼要的話:“現在部署的辦法都有了,不過一件一件去做,得要有工夫。
”
世續接着說:“明天一早先發征醫的上谕,再發皇上駕崩的消息,再發懿旨,嗣皇帝入承大統,攝政王監國。
按部就班的來,晚一天什麼都有了。
”
“我贊成!”袁世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