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交代。
慈禧太後也常有許多話問。
每一問到功課,小皇帝先就心慌,功課太多,常常摸不着頭緒,回答得慢些,慈禧太後便會沉下臉來。
這樣心越慌,口中便越遲鈍。
安德海又每每在一旁讨好太後,裝出那異常忠心的樣子,苦苦勸小皇帝要記着太後的話,少嬉戲、多用功,而就在這些谏勸中,透露了小皇帝許多淘氣的舉動,變成火上加油,更惹太後生氣。
因此,小皇帝恨極了安德海,不止一次跟張文豪說:“等我大了,一定要殺小安子!”這些話,也不僅張文亮一個,伺候皇帝的小太監,無不知道。
隻是張文亮和總管太監深知這話一傳到安德海耳朵裡,讓慈禧太後知道了,會興起一場層層追究,株連甚廣的不測之禍,所以嚴厲告誡,不準亂說,否則就一頓闆子打死!是這樣硬壓着,才得把安德海瞞住。
這一天在膳桌上問功課,小皇帝先把翁同和教的幾首唐詩,念得琅琅上口,慈禧太後深為滿意。
再問到别樣就不大對勁了,她心裡明白,關鍵還是在師傅的教法如何。
算一算日子,李鴻藻穿孝百日快滿了,要早早傳谕,讓他遵旨銷假。
心裡是這樣在想,但第二天召見軍機,竟沒有工夫來談此事,這一陣子的大事特别多,主要的還是在軍務方面。
陝西的回亂,楊嶽斌沒有處理得好,特地調了剛在廣東肅清了洪楊殘餘的閩浙總督左宗棠接替,騰出來的那個缺,由吳棠調補。
但是,依然象放了兩廣總督一樣,他還不能到任。
因為曾國藩剿辦撚軍,雖已定下以靜制動的宗旨,在安徽臨淮、河南周家口、江蘇徐州、山東濟甯四鎮駐兵,另外築長牆、置栅欄,沿黃、運兩河,分段防守,這樣“長圍圈制”,使得撚軍處處碰壁,不能如以前那樣旋風似地卷來卷去,但出沒不定,遽難撲滅。
吳棠的那個漕運總督,在防務吃緊之時,一時難以交卸,就無法到福建去接那有封疆的總督。
為了這個緣故,慈禧太後心裡很不痛快,加以有些禦史,對曾國藩的師老無功,不斷有所彈劾,所以她曾跟恭王提過,不妨另易主帥。
可是撚軍正在作困獸之鬥,自山東沿黃河南岸竄至河南,在榮澤地方,決堤二十餘丈,官軍一面要堵塞缺口,一面要追擊撚軍,搞得手忙腳亂。
但總算打了個大勝仗,撚軍的四大股被擊潰了,張總愚一股竄入陝西,任柱、賴汶光兩股回竄山東,還有個牛老洪死在亂軍之中,所部星散。
現在是到了易帥的時刻。
朝廷如此想,曾國藩卻也有此打算,上了一個奏折告病,請開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的缺,請另簡欽差大臣接辦軍務,自願以“散員留營效力,不主調度。
”同時有個附片,說是“剿撚無效,請将臣所得封爵,暫行注銷。
”字裡行間,看得出有滿腹牢騷。
而就在這時候,改調了湖北巡撫的曾國荃,以極嚴厲的措詞,參劾大學士湖廣總督官文,貪庸驕蹇,還牽涉到新任軍機大臣胡家玉,說他上年出差經過湖北時,受了官文的賄,而官文所行的賄,是提了糧台上的公款。
慈禧太後雖未見過曾氏兄弟,對他們的性情卻很了解。
曾國藩雖失之迂緩,但老誠謀國,謙退謹慎,僅止于偶有牢騷,曾國荃卻不象他老兄那樣有涵養,奏劾官文正所以表示他和湘軍的不服氣,在他那個折子以外,仿佛可以聽到這麼一句話:“象官文那樣的飯桶,也沒有好好打過一天仗,憑什麼也得一個伯爵?”
意會到此,慈禧太後反覺歉然。
同時也了解到這是一個不可疏忽的麻煩,處理不善,不說激起兵變,至少也會影響士氣。
所以在把曾國荃的折子發下去時,特地親手封緘,批了“恭親王開拆”的字樣,表示是要他親自處理的密件。
這天召見軍機,預先傳谕,隻召恭王一個人進見。
此是所謂“獨對”,恭王心裡有數,帶着曾國荃的那個奏折,也盤算好了兩個辦法,看上頭的意向,擇一回奏。
“曾國荃那個折子,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慈禧太後先這樣問。
“現在也難以揣測。
”恭王很謹慎地答道,“官文雖然因人成事,到底還能持大體。
不過馭下不嚴,也是有的。
”
“怎麼的馭下不嚴?”
“他寵……。
”恭王想說:他寵一個姨太太,凡事聽她作主。
話到口邊,想起大犯忌諱,立即頓住,改口說道:“寵一個門丁、一個廚子,這兩個人不免招搖。
”
“曾國荃參官文,說他是肅順一黨。
”慈禧太後很認真的問:“可有這話?”
“那個廚子就是肅順薦的。
”
“怪不得他那廚子那麼可惡!這得查辦。
”
“是。
”恭王答道:“督撫不和,是一定要派大員查辦的。
”
“派誰呢?”
照正常的例規,因為官文的官爵特高,至少也該派一個協辦大學士,但這一來便很明白,被查辦的一定是官文,會引起許多驚擾。
因此恭王說明理由,建議派刑部尚書綿森、戶部侍郎譚廷襄到湖北。
慈禧太後同意了。
“胡家玉呢?是怎麼回事?”
“臣已經找他來問過。
他承認收了官文送的二千兩程儀,說是先不肯收,後來官文告訴他,并不是私下送的,是提的公款,好讓他沿途雇車馬,犒賞夫役。
”
“不論私下也好,公款也好,反正是受賄!他這樣子,在軍機上也叫人看不起。
”
“是!”恭王看慈禧太後的态度随即答道:“臣請旨,是不是叫胡家玉先退出軍機?”
慈禧太後點點頭,轉臉征詢慈安太後的意見,她也認為胡家玉以退出軍機為宜,說是:“這也算給曾國荃一個面子。
不過,也别太過分了。
該叫他明白回奏——到底不過二千兩銀子。
”
這一案有了結果,接着便談曾國藩自請開缺的那個奏折。
這時又是慈安太後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