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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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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鐵良不能說!同朝為臣,若有人誤會鐵良中傷同官,這個名聲,鐵良擔不起。

    ” “不要緊,你說我聽,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鐵良躊躇了好一會,從賜坐的矮凳上站起來,請個安說: 鐵良實在不能說,請攝政王鑒諒。

    鐵良在想,所謂‘空穴來風’,如果用桑皮紙把闆壁上那個洞糊沒了,風就鑽不進來了嗎?” 載沣将他這個譬喻想了一會才明白,點點頭說:“好!慢慢來,反正遲早把那個洞補起來。

    ” ※※※ 為了清理财政章程,張之洞跟袁世凱的情緒都很壞。

    照度支部所拟的原案,各省設清理财政局,由藩司或新設的度支司為總辦,部派監理官二員,監督清理,将預算決算分為三案,光緒三十三年底以前為舊案,宣統三年起為新案,光緒三十四年至宣統二年為現行案。

    新案、現行案照新章辦理,張袁兩人皆表同意,反對的是這麼一個規定:“各省舊案曆年來未經報部者,分年開列清單,并案銷結。

    ” 這就是要算各省的老帳。

    張之洞在湖北二十年,用錢如泥沙,當時督撫中有“屠錢”之号,與岑春煊的“屠官”并稱。

    其中擅自截留,移挪公款,不知凡幾,這個老帳算不得。

     至于袁世凱的老帳,如果要算,更是不得了!原來北洋的收支帳目,猶如以前戶部“北檔房”經營國家收支的帳目,無從清算,唯有深諱。

    早自李鴻章接任直督兼北洋大臣,設立淮軍銀錢收支所開始,便是一筆爛帳。

    據說李鴻章交卸時,收支所積款數百萬兩之多,袁世凱接手以後,即利用這筆庫存,結交宮闱、朝貴、名士。

    又據說,接收天津時,洋人亦有上百萬的公款移交,亦為袁世凱揮霍淨盡。

    楊士骧接袁世凱的手,部中有案的公款虧空到七八百萬之多,無案的更不知凡幾,如何能夠清理? 為此,張、袁均反對清理舊案,奕劻因為北洋的錢,他亦用了不少,當然站在袁世凱這面。

    載沣倒并無成見,隻是載澤以此為要挾,如果不是這麼辦,眼前,他無法籌得一千二百萬的陵工巨款,将來,他亦不能保證練禁衛軍必有充足的糧饷。

     無可奈何之下,載沣隻好命載澤跟軍機大臣去商議。

     載澤是有所恃而來的,昂然直入,除了向奕劻作個揖以外,以鎮國公的身分,高踞上座,開口便說:“清理财政,勢在必行!各省的收支,如果仍舊跟以前一樣,一筆糊塗帳,什麼新政、立憲都是廢話!” 張之洞是見過恭忠親王與醇賢親王的,不折不扣的皇子,亦無此等倨傲的神色,當下正色問道:“澤公,本朝以武功定天下,乾隆十大武功,古之所無,當時軍務的制度,澤公自然深知?” 載澤何嘗了解?亦不知張之洞問這話的用意何在?不由得加了幾分小心:“朝章國故,當然是你們翰林出身的人,比誰都清楚。

    ”他說。

     “是!”張之洞說道:“道光以前,凡有大征伐,天子告廟,命将出師,人馬未動,糧草先行。

    雍乾年間,往往特派戶部尚書辦理糧台,一切軍需皆發帑銀備辦。

    到了鹹豐以後,情形不同了,将帥自己籌饷之外,還要報解京饷,是故穆宗即位,年号定為‘同治’,示天下以上下同心,共臻郅治。

    其時激宮垂簾,賢王當國,特頒上谕,寄曾文正以腹心之任,總绾五省軍務,朝廷不為遙制,督撫受此委任,才能放手辦事。

     此為戡平大亂的關鍵所在。

    ” 載澤聽出因由來了,很沉着地答說:“朝廷雖不為遙制,而督撫究不能不受節制。

    況且時世不同,如果有變亂,督撫當然可以權宜行事,變亂平息,辦事怎麼能不按規矩?” “難就難在這裡了!有變亂,隻求變亂平息,什麼都可以将就,變亂一平,就要按規矩算老帳,那怎麼行?所以,”張之洞略略提高了聲音說:“洪楊既平,倭文瑞奏請,凡軍興以來軍費,一律免辦報銷。

    這是老成謀國!倘非如此,勢必四海騷動,不會有後來多少年安靜的局面。

    ”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載澤看着袁世凱說:“倭艮峰是讀書講道理的學家,我是實際辦事的。

    ” 這話是對袁世凱的諷刺,也是挑撥,因為袁世凱說過:“張中堂是講學問的,我是辦事的。

    ”而張之洞自以為“八表經營”,經天緯地之才,最恨人家說他是“書生”。

    袁世凱覺得諷刺易忍,挑撥難容,載澤當着張之洞說這話,居心惡毒,不由得氣往上沖,決定回敬他幾句。

     “不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他脫口答說:“想庚子那年,衮衮諸公,随扈行在;慶王跟李爵相局處危城,跟洋人苦心周旋;張中堂跟劉忠誠合力維持長江上下遊,力保東南;不才在山東,一方面力防拳匪,一面支應京畿。

    當此時也,夷情不測,時機瞬息萬變,但求有人有錢可用,那裡還顧得到先報部,就想報部,亦不知部在那裡?如今要說清理舊案,不如先請攝政王宣旨,拿當時的督撫,統統解職聽勘!” “這也怪了!”載澤沉下臉來說:“袁慰庭,你何必如此氣急敗壞?莫非你在北洋用了多少錢,朝廷問都問不得一聲?”“是的,最好不問!”袁世凱冷冷地答說:“北洋的錢,澤公也用了的!” 一句話将載澤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載澤出洋考察,往來經過天津,袁世凱都送了豐厚的程儀,逢年過節的孝敬,亦都論千上萬計。

    “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口軟”,載澤可也硬不起來了。

     “好了,好了,何必?”世續趕緊出來打圓場:“都是為公事,何須如此,請從長計議!” “哼!”載澤冷笑:“這個公事議不下去了!”說罷,起身就走,連奕劻都不理。

     “澤公,澤公!”世續追出去想勸,載澤大步往前,直到内右門口方始停步。

     “你告訴袁慰庭,”他咬牙切齒的說:“有他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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