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皇帝劉辯和太後何氏被軟禁,士人的一切反抗都變得束手束腳。
而與之相反,涼州軍倒是可以放手行事了。
洛陽的南北軍、西園軍在短短一個月間被瓜分得四分五裂,何進的部下或被殺死、或被收買、或被威逼,大半都投靠了董卓,餘者則人人自危。
而就在曹操、馮芳等人各守營寨以求自保之際,董卓又以高官厚祿收買了丁原的主簿呂布,利用呂布将丁原刺殺。
至此,并州軍的呂布、張遼等部也歸附了董卓。
不久之後,他借着連月不雨為名,上疏罷免了司空劉弘,自己取而代之。
既有三公之貴,又有兵權在握,河南之地再無他人可與董卓抗衡了。
不管朝廷的局勢如何,曹操等苟存下來的校尉總算是暫時松口氣,可以安安穩穩回家高卧了。
并州呂布的反水,使得董卓占據了京師兵力的絕對優勢,加之皇帝攥在他手心裡,名正言順,隻要彈出一個小指頭,頃刻間就可以把曹操等人那點兒兵打散。
既然構不成威脅,董卓便對他們不作計較了。
一切似乎都已經風平浪靜,但與從前不同的是,朝會之日看不到皇帝和太後升殿,也沒有宦官或外戚理政,隻有董卓在禦階下耀武揚威獨斷專橫。
這厮雖然粗疏魯莽,背後卻有心腹田儀為之出謀劃策,倒也提拔了一些曾被宦官打擊的名士出來裝點門面。
久已逃官在家的蔡邕,不堪董卓差人的煩擾威逼,被迫入朝為官,當天即拜為侍禦史,次日遷為尚書,轉天又升任侍中。
三日之間,周曆三台,自白丁躍為二千石高官,可謂亘古未有之官場奇聞!除他之外,地方清流周毖、伍孚、韓馥、張邈、孔伷、張咨等人也均辟為屬官。
董卓甚至還有更高遠的計劃,請隐居民間的大賢鄭玄、荀爽也來為他裝點門面。
既然現狀無法改變,群臣隻好任由他這番折騰,好在國之政務并未荒廢太多,仍有太傅袁隗、司徒丁宮等人打理民事,局面勉強還算過得去。
卻隻苦了洛陽周匝的百姓,動不動就要被并涼兵士欺侮掠奪,司隸校尉袁紹、河南尹王允形同虛設,根本管不了這些粗野武夫。
朝堂上相安無事的日子過了兩個多月,董卓似乎再無削割兵權之意,連曹操都覺得這樣的日子已經習慣了。
心中唯一所慮便是鮑信往濟北募兵之事,即便得以舉兵,若是董卓借天子之名義下令“平叛”,到時候會是怎樣的結局呢?皇帝即天下之權威,對于這一點曹操的體會算是越來越深了。
這天傍晚,曹操尚未用飯,正在家中閑坐,董卓突然派人邀請赴宴。
他的心又不由自主地忐忑起來,明知酒無好酒宴無好宴,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兇悍的涼州兵就挎着刀在外面等着,敢說一個不字,霎時間家破人亡。
無奈之下,他隻得更換禮服穿戴整齊,臨走前到卞氏房中将兒子曹丕抱了又抱,真恐此一去就再也沒命回來。
卞氏瞧他如此模樣頗為擔憂,卻強自笑道:“你放心去吧,大不了我一個人把咱丕兒拉扯大,以後叫他給你報仇。
”
“唉!有此賢妻何愁丈夫不赴鴻門之宴?”
說笑歸說笑,待曹操出了門,眼見不少西涼武士持刀而立,頭皮還是一陣陣發麻,連登車都感覺踩棉花一樣。
董卓雖名為司空,但并不在洛陽東南的司空府居住理事,卻把宅邸安在城東的永和裡,僅僅一街之隔就是軟禁皇帝、太後的永安宮外牆,其用心昭然可見。
有兵有權一切事情都好辦,他将永和裡一帶的達官貴人全部趕走,硬是将好幾套宅院打通,修成一座龐大院落,四圍日夜有西涼軍護衛,十步一崗五步一哨,院裡還屯駐着不少心腹死士。
這樣的嚴密布置,莫說大權在握,即便是洛陽城陷落,單這座宅院也夠他死守一陣的了。
皆在城東之地,自曹府到董府不過是短短一段路程,曹操甚感緊迫。
他冥思苦想,幾乎将這兩個多月來自己做過的所有事都回憶了一遍,反複确認有沒有得罪董卓,最終也未尋出一個答案。
莫非真是鮑信兄弟之事走漏風聲了?
不久即到永和裡,曹操生怕因怠慢而招惹禍端,離着老遠就匆忙下車,低頭步行假作恭敬之态。
沒走幾步,又見董卓的弟弟奉車都尉董旻衣冠齊整,正笑容可掬地立在大門前。
董旻其人不似其兄長那般粗魯兇悍,但其笑裡藏刀的為人卻更令人厭惡。
他先前假意協同袁紹謀誅宦官,惺惺作态迷惑衆人,實際上卻是為其兄長在朝中充當眼線。
何進被殺那一晚,董卓之所以能夠不早不晚地趕往邙山“救駕”,皆是董旻暗通消息的功勞。
“孟德老弟,多日不見,愚兄這廂有禮了。
”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
曹操雖厭惡其人,但見他這般客套,也得滿面堆笑,拱手寒暄,故意拉近乎道:“曹某何德何能,敢勞叔穎兄挂懷?”董旻一把拉住他的手:“孟德,你營中諸事可還安好呀?”
夾槍帶棒的話來了,曹操咽了一口唾沫,強笑道:“國之安危有董公與大人您昆仲擔待,小弟不過應個卯,得過且過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