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可奇,即使用計畫可行,而人類還來不及找出消滅你的方法——”
“你真傻,馬瑞斯,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世界的能耐?那荒謬的混合體,結合現代科技與古老蠻荒的便是現代人的心靈。
”
“我的女王啊,隻怕你并不那麼了解人類世界。
我不認為你真的掌握了這世界的完整圖相,沒有誰辦得到。
它過於繁複龐大,我們隻能以各自的法門擁抱它。
你看到一個世界,但并非‘這個’世界,它隻是你為了自身而挑選衆世界意象所形塑而成的樣态。
”
她憤怒地搖搖頭:“不要試探我的耐心。
我饒過你的理由很簡單:黎斯特想要你活著,如此而已。
還有便是你夠強壯,對我有幫助。
最好小心點,馬瑞斯。
”
沉默介入他們之間,他知道她在說謊。
她其實是愛著他,但又感到羞怒,所以試圖傷害他。
而他的确被傷害到,但是咽下他的暴怒。
他柔和地說:“即使你辦得到,但人類真的糟到這等地步,必得接受如此的處罰?”
我松了一口氣。
就知道他有膽識也有辦法将話題帶到這樣的層次,無論她怎麽威脅恐吓。
他說出我所有掙紮著開口的話語。
“噢,你讓我作嘔。
”她說。
“阿可奇,這兩千年來我一直在觀望著。
你是可以稱呼我為觀賞競技場的羅馬人,而我也願意屈膝下跪來乞求你久遠的知識。
然而我所見證的這段時光,使我對於人類充滿敬畏與愛意:我見識到本以為不可能的哲學與思想革命,而人類就朝向你所描述的終極和平邁進!”
她的臉上寫滿輕蔑。
“馬瑞斯,”她說:“這将會是人類史上最血腥的紀元。
當千萬蒼生因為某個歐洲小國的瘋男人而被屠殺滅種,你所謂的革命造就出什麽?在中東的沙漠,孩童因為某個古老而專制的神之名而相互厮殺,這又算得什麽?全世界的女人在公廁裡将子宮的胚胎堕掉,餓死者的尖叫盈野,但富者充耳不聞。
各地的死病席卷無數人命,但豪華醫院的病人卻享有近乎永恒生命的保障。
”她柔聲笑著:“瀕死者的嚎叫可曾在我們的耳中響起?無以數計的血液白白流逝!”
我可以感受到馬瑞斯的挫敗,握緊拳頭的激動。
他搜索斜腸,找尋恰當的表達方式。
他終于說:“有些事情,你永遠無法明白。
”
“我親愛的,我的視野不可能有誤。
不明白的是你們這些冥頑不靈者。
”
他指著我們四周的玻璃牆:“看看那片森林!随手描述一株樹木,你會得到一個貪得無厭的怪物,吞并其他植物的養分、光線、空氣。
但那并非真相,并不是以自然之眼所看到的真實。
我所謂的自然,并不是任何神性之物,而是一幅整體的織錦。
阿可奇,我要說的就是這等巨大的、擁抱一切的事物。
”
“現在你開始撿選樂觀主義的說詞,”她說:“你總是如此,得了吧。
光是看看那些即使是窮苦人們也可以得到食物的西方大城市,再告訴我是否他們已經沒有饑餓的問題。
你的學徒早就費盡此類唇舌,富有者的愚蠢總是奠基在這上面。
世界逐漸沉入一片窮盡的混沌,隻會愈來愈糟。
”
“并非如此,男人與女人都是學習的動物。
如果你看不見他們學得的教訓,你真是瞎了眼。
他們是那種不斷擴充視野的生物,自己不斷進化,你看不見照在黑暗之上的光暈,你看不見人類靈魂的演進。
”
他從位子上站起來,來到她的左手邊,坐在她與卡布瑞之間。
他趨向前去,擡起她的手。
我怕她不願意被他碰觸,但她似乎很中意這個姿勢,一迳微笑著。
“你說的戰亂都是真相,”他乞求她,一面竭力保持尊嚴:“我也聽見臨死者的哭喊。
就在流轉的諸世紀,我們都聆聽著這些聲音,而當今的世界也被戰火所震懾。
但是,抵抗這些恐怖事端的努力便是我所說的光暈,那是過去從未有的态度。
就整個曆史來看,有思想的人們首度想要斬斷所有形式的不公與不義。
”
“你所說的不過是一小撮知識份子。
”
“不,我說的是整體的價值哲學,從這等理想主義将誕生新的現實。
阿可奇,縱使他們的過去千瘡百孔,他們必須被給予時間來實踐夢想,你懂嗎?”
“沒錯!”路易斯喊出來。
我的心髒一沉,他是這麽脆弱啊,她那會将怒意發洩在他身上?但他以安靜的态度繼續說下去。
“那是他們的世界,不是我們的。
當我們失去必死的命運,也就與它分道揚镳。
我們沒有權力幹涉他們的掙紮,如果誰去他們的勝利,那代價真是太高。
而在過去的數百年間,他們的進步真是奇迹!他們修正了許多被認為不可逆轉的錯誤,首度發展出人類本身的概念。
”
“你的誠摯讓我感動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