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所體驗到的并非自身之死,而是它者的殇滅.不朽者的靈魂潮起潮落,尖聲嘶吼着烈火侵蝕超自然軀體的無比苦楚。
她聽見他們的哭喊與警告,看見他們離開世間時的容貌,依然保有人類的形體,隻是再無實質。
她感受到他們從悲遷之域橫渡到未知之境,他們的歌曲将要開唱。
接着景緻消逝,如同隐約記得的音樂。
她與死亡聲息相聞,軀體、痛楚、五感都全數消溶。
她站在陽光普照的祭壇旁邊,俯視着母親的屍體。
『就在肉身之内,』瑪赫特說:『智慧誕生於肉身,提防沒有肉體的東西:強志、上帝、惡魔。
』
接着,血液紛湧到她的體内;血液如電光,回收她的四肢百骸,肌膚随着熱力歌詠,饑餓使她的身體蜷縮起來。
非人的血液彷佛要讓她的靈魂化為永遠的實體。
她與瑪赫特相擁着,瑪赫特原先就硬的肌膚變得柔軟,而她們化為滑潤的同一軀體,發膚相纏。
潔曦的臉龐埋在瑪赫特的頸部,狂歡的高峰接二連叁通透她的軀殼。
突然間,瑪赫特抽身而出,将獨曦的臉壓在枕頭上。
她的手覆蓋潔曦的雙眼,潔曦隻覺得纖小消刀般的鋒芒刺入皮膚,一切随之抽拔出體。
如同低聲吹口哨的風勢,這等感受就是被掏空殆盡、化為虛無。
『喝吧,我親愛的。
』當她睜開眼,再度看到雪白的喉頭與胸部,她撲上前去緊抓住那頸項。
這回,撕裂血肉、盡情狂飲的是她。
第一滴血沸入她的喉管時,她窮兇惡極地攫住瑪赫特,後者柔順地任她擁有。
她們的胸部互觸,瑪赫特的嘴唇撫觸她的臉龐。
她号不餍足地吸汲血液,所有的聲色意象盡如濤生委滅,隻有那兇狂的意念澎湃不絕:你是我的,你的一切及所有都是我的!
她們力竭地躺在對方懷裡,幾乎睡着。
狂歡的馀光猶存,再度開始呼吸彷佛是再度感受美叩,摩擦着絲質床單與瑪赫特如絲的肌膚,便是再度進入生命。
清香的風吹入房裡,一聲集體的歎息響起。
再也無法看到米莉安、精靈、幽冥暗帶、生死之間的陰陽魔界。
她已經找到自己永恒的歸處。
當她阖上雙眼,那個行走於叢林的東西看到她,看到瑪赫特與她在一起:兩個紅發女子。
那個東西朝她逼近而來。
凱曼
卡梅爾谷地一片祥和,那個小小的聚會場面是多麼和樂:黎斯特、路易斯、卡布瑞。
黎斯特脫下沾滿泥濘的演唱會服裝,又穿起閃亮眩目的吸血鬼行頭,黑天鵝絨的蓬輕忽地披在肩頭。
卡布瑞将辮子解開,以輕松而熱烈的語氣說着話。
那個最像人類的路易斯雖然沈默,但顯然因為其他兩個的存在而感到興奮,光是他們的簡單動作就讓他沈醉不已。
在任何其他時間,這樣的歡聚會讓凱曼感動涕零。
他會想要牽他們的手,看入他們的眼睛,告訴他們他是何許人也,曾經曆過那些動蕩。
他隻想與他們共享如此的歡樂。
但是她正近在咫尺,夜晚将臨。
天空蒼白起來,微弱的清晨溫度爬上地平線,萬物因為即将浮升的光芒掙動起來。
無庸置疑,她就在不遠處。
她刻意隐身,帶着無比的力量。
然而她無法偵測凱曼的動向,而他有耐心地等待,傾聽那叁個吸血鬼的歡愉相聚。
就在門口處,黎斯特擁抱即将與他暫時分離的母親。
她進入灰色的晨光,大步前行還是穿着那身卡其布衣服,發辮松開來,俨然是一幅自在漫遊者的圖像。
那位美麗黑發的路易斯就在她旁邊。
凱曼看着他們穿越草地。
女吸血鬼預備睡在大地的懷抱,進入林木四散的空曠園地,男吸血鬼選擇一楝小木屋當作卧室。
當他跨入門内,神佛躺在墳墓中的姿态,真是優雅絕倫。
織舞四肢,立即遁入黑暗的迷夢。
那個女子以驚人的暴力挖出藏身之所,樹葉不飛亂舞,泥土迎接她敞開的雙手。
她低頭沈睡,進入那個充滿叢林與河流、事後她絕不會記得的夢境。
到目前為止還不壞,凱曼可不想全身焚燒而死。
他背對着蘋果樹站着,果實的翠綠芬芳将他包覆起來。
她為何在那裡、當時她都躲藏於何處?當他敞開心靈,可以感受到她存在的波動。
這就像是現代世界的引擎,無休止地散發出自身的低語與緻命力道。
最後,黎斯特匆忙從屋子裡出來,跑向他為自己預留的、建造於山坡底下的藏身所。
他順着暗門而下,進入一個黑不見五指的房室。
太陽逼近地平線,凱曼總是被它的第一道光線弄糊視線。
他努六将眼光集中於蘭花的深沈色澤,而世界上的其馀事物已經失去鮮明的形體色相。
他閉上眼睛,了解到自己得進到屋裡去,藏身於某個涼爽陰暗的地方,人類打擾不到他之處。
當太陽落下時,他會等他們醒來,告訴他們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關於其他不朽者的事。
一陣刺痛侵來,他想起馬以爾與潔曦;他無法找到他們,仿佛他們被吞食到地底下。
他想到瑪赫特,不禁泫然欲泣。
但他還是努力支撐,往屋子那邊走過去。
陽光柔暖地照在背部,他的四肢無比沈重。
明晚一到,無論事态如何演變,他就不是獨自一人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