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圍觀的人也都笑将起來。
這和尚實在夠兇,也實在有趣。
李之問苦着臉道:“小可怎敢居心不良,怎會心懷鬼胎?”
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夾纏不清的人。
對這種人,講理自是無用。
他已準備偷偷開溜,誰知和尚怒道:“灑家說你心懷鬼胎,你就是心懷鬼胎!你還敢犟嘴?”
李之問無奈道:“好好,好!鬼胎就鬼胎!”
和尚氣呼呼地瞪着他,吼道:“那你懷的是什麼樣的鬼胎?”見李之問張口結舌,突然又大笑起來:“你是不是想引灑家破了酒戒色戒,嗯?”
李之問順手一指,道:“大師要破色戒并不難,小可就知道有個好去處。
往前走不遠,向右再一拐,大師就能看見一個大院子,那就是名聞天下的揚州凹凸館,那裡新來了一個美豔絕倫的女孩子,大師何不去讓她破了你的色戒?”
他想借趙氏雙雄那四隻碾石成粉的老拳,碾一碾這可惡的獨眼和尚的腦袋。
和尚一怔,疑惑地道:“灑家正是要去凹凸館,你怎麼就先說出來了呢?嗯,有鬼,一定有鬼!”
他劈面揪住李之問的衣裳,吼道:“快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之問哆哆嗦嗦地道:“這事……半個揚州城都……都知道了,小可說起凹凸館,沒……沒别的意思,隻是……因為凹凸館最近,大師要破色……色戒,也正方……方便。
”
和尚又一呆,放開李之問,摸摸發亮的秃頭,喃喃道:“半個揚州城都知道了?奇怪,奇怪!這老家夥究竟想鬧什麼玄虛?不行,灑家得去看看!”
說完,分開衆人,朝凹凸館方向飛奔而去。
李之問自認倒黴,苦笑着搖搖頭,抻了抻揉皺的衣襟,正想走開,又聽到有人笑道:“喲,這不是李公子嗎?李公子,在這兒玩什麼呢?”
李之問擡頭一看,卻見一個衣衫不整。
滿面酒意的高瘦書生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李之問沒好氣地道:“老華,今兒我算是遭了災了,盡撞上倒黴事。
”
那叫“老華”的書生笑道:“李公子,走走走,上酒樓喝幾盅兒去,消消火兒。
我請客!”
他竟然不顧自己的手有多髒多油膩,伸手就去拉李之問的衣袖。
李之問厭惡地退了幾步,摸出錠銀子,扔到地上,冷冷道:“老華,我沒工夫陪你。
”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老華拾起地上的銀子,用牙咬了咬,用袖子擦了擦,對着太陽看了看成色,滿意地點點頭,扭身拐進了路邊的酒店。
圍觀的人頓時都面現不屑之色,紛紛議論起來:
“還是讀書人呢!怎麼這個樣子?”
“你說他呀?他姓華,叫華良雄,花街上拉皮條的。
閑飯也吃了十幾年了,人都叫他‘皮條老華’,他也不惱。
”
“聽說這老皮條豔福不淺,還有幾個粉頭争着養他呢!”
“開玩笑吧?就他那個樣子,誰會看上他?”
“你要這麼想,可就真錯了,遠的不說,前面凹凸館的楚腰,就是一個。
”
“想想也是,烏龜王八不還有個伴嗎?”
“嘻嘻”
衆人笑談一會兒很快便将這件事忘了。
揚州城裡南來北往的客人很多,揚州人世面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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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良雄走進酒店,大聲道:“老胡,有上等的‘石凍春’給來二斤,再上四個涼菜,菜要好,酒裡别攙水。
”
一看他來了,胡老闆的臉立即長了三寸,牙疼病似也犯了,吸着冷氣道:“老華,你可欠了店裡不少銀子了。
我這是小本生意,可經不起你這位闊大爺這麼白吃呀!”
華良雄冷笑一聲,摸出銀子往桌上一拍:“前賬是七錢六厘,這錠銀子少說也有二兩。
”他斜眼看着胡老闆,将銀子扔了過去:“我有錢!”
聽他口氣,就好像這錢真是他掙的。
胡老闆掂了掂銀子,面色頓時和緩了不少,失笑道:“這又不知是從哪個冤大頭手裡訛來的,真拿你老華沒辦法!”
沒人願意和華良雄同桌。
他一個人獨占一張桌子,又吃又喝,眉飛色舞,不時還哼幾句小曲。
靠窗坐着的一個年輕人一直在注意着華良雄,這時離席走了過來,抱拳道:“聽先生口音,似是京師同鄉?在下風淡泊,剛從北京來。
”
華良雄哈哈一笑。
道:“您可别叫我什麼先生。
您瞅我這德性勁兒,像什麼先生?我叫華良雄,原先倒也确是京師人。
風老弟,您要是不嫌棄認我這麼個倒黴同鄉,就叫我一聲‘大哥’好了。
”這下說來,滿座皆驚。
這酒館裡坐着的大都是本地人,誰不知道這“皮條老華”
是個什麼樣的貨色?讓人叫他“大哥”,那不是埋汰人嗎?
這位外鄉口音的年輕人氣宇軒昂,魁偉英武,衣飾也頗華美,一望可知是個有身份、有出息的富家子弟,這樣的人,怎麼肯叫華良雄“大哥”?
更何況他們根本素不相識?
誰知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