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内熱血沸騰,簡直使他快要炸開了。
十指一陣鑽心的劇痛。
風淡泊痛得大叫一聲,清醒過來了。
他的兩手抓住了柳葉匕,鋒利的柳葉匕差點削斷了他的指頭。
趁着痛感正劇時,風淡泊飛快地用柳葉匕割下兩塊濕布,塞進了耳朵裡。
他虛脫般地坐了下來,渾身大汗淋漓。
十指上鮮血不住地湧出。
他吃力地割下幹淨的衣襟,将傷口包紮好,長長噓了口氣,慶幸自己今天又躲過了一厄。
但他馬上又皺起了眉頭——辛荑為什麼吹箫?
聽到箫聲的不會隻有他一個人!
風淡泊大踏步離開了葦叢爛泥,向箫聲響起的地方走去。
他的眼睛,又已湛若秋水。
*********
樂漫天在街上來回跑着,讓大家把耳朵塞上。
他的聲音很大,很刺耳。
那微弱的箫聲被掩住了,老頭老太太和男孩女孩們都沒有聽到。
樂漫天自己一心一意想着提醒大家堵耳朵,那箫聲雖然聽得清清楚楚,他卻沒有一點異樣的感覺。
心魔不生,外魔不侵。
如果他心裡隻想着自己該如何防範“魔音”的話,隻怕也早已和風淡泊一樣着迷了。
老頭老太太們不無憐憫地看着來回亂跑的“公子”,在心裡為“老爺”難受。
“老爺”是個好人,可老天幹嗎偏讓“老爺”沒個好報呢?
男孩女孩們則嬉鬧起來,唱歌般地齊聲尖叫道:“把耳朵塞上!把耳朵——塞上……”
他們都喜歡跟着樂漫天胡鬧。
因為樂漫天雖然“瘋瘋癫癫”的,但對他們很友好。
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樂漫天聲嘶力竭的警告。
因為他們——老人和孩子們——都認為他是瘋子。
而瘋子說的話,你怎麼能當真呢?
樂漫天氣極敗壞地見人就吼;“你們為什麼不趕緊塞上耳朵?!你們不想活了嗎?”
衆人都“敬畏”地沖地笑笑,滿有趣地打量着他。
樂漫天吼道:“那個賤女人在吹箫!她想用‘魔音’殺你們!你們快塞上耳朵!”
這越發像瘋話了,什麼賤女人?什麼箫聲?
“你們不聽我的話,死到臨頭了!”
樂漫天傷心透了。
為什麼他的話就沒人肯信呢?
他說的可都是真話,他是好心好意要救他們的,他們為什麼不聽?
是不是因為他以前說的“瘋話”太多了?
說慣瘋話的人,一旦再說真話,又有誰肯信呢?
更何況這些老人和孩子們根本就沒有聽到箫聲呢?他們的注意力已全都集中在樂漫天身上了。
樂漫天哭了:“你們聽我一次好不好?我是說真的!”
老人們互相望望,會心地微笑着。
他們都裝模作樣地捂住耳朵,也喝叱孩子們依樣畫葫蘆。
他們并不把他的話當回事。
雖然他是“老爺”惟一的“公子”,但他同時也是個“瘋子”。
誰會把瘋子當回事?
樂漫天現在才知道,裝瘋賣傻的代價有多大!
可知道了,似乎也就晚了。
他再也得不到這些人的信任了。
他淚流滿面地住了口,擡起頭,轉身走開。
迎面走來了一個年輕人,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
樂漫天的淚眼一下瞪圓了——
“風淡泊?!”
風淡泊看見了瘋子“皇帝”,看見了他的救命恩人。
他很奇怪樂漫天為什麼沒有堵上耳朵,很奇怪街上的老人孩子為什麼不堵上耳朵。
孩子們心地坦白,毫無欲念,他們不怕“魔音”中的誘惑還情有可原。
樂漫天和那些老人為什麼也不怕?
更何況那“魔音”不僅僅會使人癡迷欲狂,而且也可以震碎人的五髒六腑呢?
他飛快地沖上前去,大叫道:“你們為什麼不塞上耳朵?!”
樂漫天苦笑道:“我讓他們塞耳朵,他們不相信我的話。
”
風淡泊隐隐聽見了他在說什麼,一時也怔住了:“他們不相信?為什麼不相信?他們沒有聽到箫聲嗎?”
老人孩子們驚詫地看看這兩個瘋子,渾不知他倆在鬧什麼玄虛。
樂漫天道:“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說完這句話,樂漫天的眼神就有點不對勁了,很顯然箫聲已經對他起作用了。
風淡泊大驚失色,吼叫道:“小心!别聽箫聲!”
樂漫天豈能不知這箫聲不能聽,但他已無法不聽。
就像堤壩已被洪水沖垮一樣,隻能任洪水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