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拍:“不過是個臭男人,不值得。
”
隔着桌子陪着她的也是臭男人,怔了一怔像是啼笑皆非。
回去路上風大雨大,她蜷在座位裡,這樣的天氣,真是應情應景,車子走在橋上,暴雨如注,水聲隆隆,連路燈都在濠雨中淡薄成稀疏的橙紅。
一根根拉索從身旁掠過,四面都是茫茫的水氣,橋像是正往江中沉去,無數的水從四面八面湧過來。
雨刷開到最大也無濟于事。
他的手機響起來,一閃一閃的頭像躍動,她斜睨瞧見明明是張柏芝,他卻将電話挂掉了。
她嘀咕:“幹嘛挂人家電話。
”
“要你多管閑事。
”
本來他們說話向來都是這樣一句頂一句,不等她再說話,他竟數落起她來:“肖豫鄂,你自己說說,你談過多少次戀愛了,每次為了芝麻綠豆大點小事就不要人家了。
世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可你再這麼挑揀下去,再多的好男人也不多了,你當心嫁不出去。
”她悶悶的:“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
要你多管閑事。
”
手機重新唱起歌:“Alasmylove,youdomewrong.Tocastmeoffdiscourteously……”一閃一閃的頭像還是張柏芝,他看了一眼,關掉了手機繼續訓她:“反正下回我不管你了,照你這樣子,活該你一輩子嫁不出去?”
她冷笑:“我嫁不嫁得出去管你什麼事?你憑什麼來管我?你以為你就是好男人了?那你還動不動就關手機,我告訴你,你女朋友給你打電話,那是關心你,你有得沒得手機一關,她難道不以為你出了事,難道不着急?”
他回頭望了她一眼:“你少管閑事,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
”
“我怎麼管不好自己了?”肖豫鄂終于也火了:“你憑什麼多管閑事?你憑什麼?”
轟轟烈烈的大雨鋪天蓋地的澆上來,車子像是被卷在水中,他一腳踩下刹車,濺起的水飛出老遠,他氣得全身發抖:“肖豫鄂,你别得寸進尺!”他失了理智,那一句話終于脫口而出:“你不過仗着我愛你。
”
世界終于靜下來,完了,一切都完了。
十八年來最說不得的一句話,他鬼使神差一樣說了出來。
車窗外什麼都看不到,一波波的水降下去,路燈的光華在水中扭曲,滟滟的如同整個世界陷入霓虹。
十八年前她七歲,翻過栅欄去摘桔樹上的青果子,不想栅欄挂住了裙子,不遠處有小男孩幸災樂禍的笑容。
她的臉讓太陽曬得紅紅的,鼓起嘴來狠狠瞪他。
他們家昨天才搬到她家隔壁,一口京片子,讓小小的她也能聽出調侃:“你這是在學小山羊跳栅欄?”
就這樣結了梁子,他比她大兩歲,他因為插班矮了一級,小學四年紀時她又跳了一級,最後和他混成了一屆。
到了初中,在班上他年紀最大,她年紀最小,吵起架來肖豫鄂不是對手,氣得最後一句甩過去:“我和你有代溝!”再往後來,随便吵架,三句話沒完就是:“我和你有代溝。
”也不管他是不是被氣得七竅生煙口吐鮮血,肖豫鄂施施然就徑自踱開了去。
高中時代她出落的明朗可愛,穿鵝黃色的T恤,短發像朵蒲公英,柔軟的盛開在陽光明媚的早晨。
坐在高高的欄杆上放聲大笑,眼神清澈如同她身後的天空。
他猶豫了一個多月,終于将信遞在她手上,轉身就走。
當天中午在食堂她朝他走來,他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心怦怦跳,連手裡的不鏽鋼勺子也在微微發抖。
她笑得陽光燦爛:“小康,信是給誰的啊,寫得真是聲情并茂,一往情深。
沒想到你竟有這一手,可你總得跟我說是給誰的,我才好幫忙你遞出去啊。
”
那樣那樣的窘迫,再沒有辦法掩飾,他賭氣說了班上最漂亮一個女生的名字,她半天才翻白眼:“什麼品味。
”硬生生又甩下一句話:“我和你有代溝。
”
她急急的往外走,背影微微聳動,他想她必是暗暗笑不可抑。
信上沒有稱謂,那四個小時裡她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以為,信是他寫給自己的。
她急急的往外走,背影微微聳動,得到答案多麼難堪,她全身發抖,才能讓自己不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