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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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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錄員桌前,對着那隻瘋狂書寫着的手彎下腰。

    那隻手停住了,向回翻着速記本,随後法庭記錄員念道:“阿蒂克斯。

    我現在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半邊臉傷得厲害。

    ” 阿蒂克斯擡頭看着泰特先生。

    “赫克,是哪邊來着?” “是右邊,阿蒂克斯,不過她還有别的傷痕——你想聽嗎?” 阿蒂克斯好像正準備問下一個問題,不過他想了想說:“好的,她還有别的什麼傷?”當泰特先生回答時,阿蒂克斯扭頭看着湯姆?魯賓遜,好像在說這是他們都沒敢期望的。

     “……她胳膊上有很多淤傷,她還給我看了她的脖子。

    在她的咽喉上有很明顯的指印……” “圍繞她整個脖子?還是隻在脖子後面?” “圍繞整個脖子。

    ” “是嗎?” “是的,先生,她脖子很細,任何人都可以一把……” “警長,請你隻回答‘是’或‘不是’。

    ”阿蒂克斯冷冷地說,泰特先生沉默了。

     阿蒂克斯坐下來向控方律師點點頭,控方律師對法官搖搖頭,法官對泰特先生點點頭,于是他便僵硬地站起身,走下了證人席。

     在我們下面,聽衆的腦袋轉來轉去,鞋子磨擦着地闆,嬰兒們被從這肩換到那肩,有幾個小孩匆匆跑出了法庭。

    我們身後的黑人們在竊竊私語;迪兒在問賽克斯牧師是怎麼回事,賽克斯牧師說他也不知道。

    到目前為止,事情還是十足地沉悶無趣:沒有人破口大罵,雙方律師之間沒有争吵,沒有出現戲劇性場面;這似乎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失望之極。

    阿蒂克斯的訴訟做得很溫和,好像他經手的是一宗财物糾紛案似的。

    憑着他那能把翻騰的大海平息下去的無限能力,他可以把一宗強奸案變得像布道會一樣枯燥乏味。

    我心中那些恐怖的記憶——熏人的酒氣和豬圈的氣味,兩眼惺忪的陰沉男人們,還有夜空中傳來的沙啞聲音:“阿蒂克斯,他們走了?”——它們全都消失了。

    我的噩夢随着日光消失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所有的觀衆都像泰勒法官一樣放松,隻有傑姆例外。

    他把嘴巴抿成半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眼睛高興地閃爍着,還說了些關于“确切證據”之類的話,由此我更相信他是在炫耀了。

     “……羅伯特.E.李?尤厄爾!” 聽到傳訊員低沉的喊聲,一個小鬥雞模樣的男人應聲而起,昂首闊步走向證人席。

    他的後脖子在剛聽到喊聲時就紅了。

    當他轉過身來宣誓時,我們看見他的臉也像脖子一樣紅。

    我們同時也發現,他和他的同名人毫無相似之處。

    他額頭上挖挲着一束剛洗的蓬發,鼻子尖細發亮,而且根本談不上有什麼下巴——它好像成了他那皺皮脖子的一部分。

     “……上帝,幫幫我吧。

    ”他張嘴叫道。

     每一個梅科姆上規模的鎮上都有類似尤厄爾家這樣的家族。

    任何經濟上的變化都不會改變他們的處境——不管是處在經濟騰飛期,還是大蕭條的低谷,像尤厄爾家這樣的人永遠在吃縣裡的救濟。

    沒有任何一個考勤員,能夠把他們那衆多的孩子留在學校裡念書;沒有任何一個公共衛生員,能夠去掉他們的先天缺陷、各種寄生蟲,以及在污穢環境中固有的種種疾病。

     梅科姆的尤厄爾家人住在鎮垃圾場的後面,那裡曾經是個黑人木屋。

    屋子的木闆牆上加了一層波紋鐵皮,屋頂上的瓦用的是錘平了的罐頭盒,因此隻能從大緻形狀上看出它原來的設計:是四方形,小小的四個房間開向一個堂屋,整個木屋局促地坐落在四大塊不規則的石灰岩上。

    它的窗子隻能算是開在牆上的一些小洞,到了夏天就用油膩的紗布遮起來,以阻擋那些在垃圾上飽餐的蒼蠅。

     蒼蠅們的日子也很艱難,因為尤厄爾家人每天都要對垃圾場來一次徹底拾荒,他們辛勤勞動的果實(那些是不能吃的)散布在木屋周圍,讓它看起來像個瘋孩子的遊戲房:用來做籬笆的是一些樹枝、掃把和工具的杆把子,上面全都頂着生鏽的錘子頭、缺齒少牙的耙子頭、鐵鍬、斧頭和刨土的鎬頭,用一些零散的鐵絲綁在那裡。

    圍欄之内是個肮髒的院子,裡面有一輛丢被棄的福特T型車的殘骸,一張被人扔掉的牙醫手術椅,一台老掉牙的冰櫃,再加上一些七零八碎的小東西:破鞋子、用壞了的收音機、相框和罐頭瓶。

    在那底下,有幾隻骨瘦如柴的黃毛雞,正滿懷希望地啄着。

     不過,院子裡有個角落很讓梅科姆人迷惑不解。

    沿着籬笆,有六隻斑駁的搪瓷泔水桶排成一排,裡面種着鮮紅的天竺葵,被精心侍弄得像是屬于莫迪小姐的花一般,不過當然了,前提得是莫迪小姐能恩準種上天竺葵才行。

    人們說那是馬耶拉?尤厄爾的。

     沒人清楚這裡到底有多少孩子,有人說六個,有人說九個;每當有人經過時,總會有幾張小髒臉出現在窗口上。

    人們除了聖誕節很少經過這裡,那時教堂要來送慈善籃,梅科姆鎮長為減輕清潔工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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