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蒂克斯,你覺得我們該把家具搬出來嗎?”
“兒子,還沒到時候。
照我說的去做。
馬上行動。
照顧好斯庫特,聽見沒有?别讓她離開你。
”
阿蒂克斯推了一把,我倆便向拉德利家院門跑去。
我們站在那裡,看見街上全是人和車,莫迪小姐的房子被大火無聲地吞噬着。
“他們為什麼不快點兒?他們為什麼不快點兒?……”傑姆嘟嚷着。
我看出了原因。
那輛老救火車因為天冷熄火了,正被一幫人從鎮上推着過來。
當這些人把水管套在消防栓上時,管子裂了,水噴了出來,叮叮淙淙落在人行道上。
“噢——老天爺,傑姆……”
傑姆伸出手臂攬住我。
“别說話,斯庫特,”他說,“還沒到該擔心的時候。
到時我會告訴你的。
”
梅科姆鎮的男人們,身着五花八門的外套和内衣,正從莫迪小姐房子裡向街對面的院子搬運家具。
我看見阿蒂克斯拿着莫迪小姐的那張很重的橡木搖椅,覺得他真明智,懂得搶救她最喜愛的東西。
有時我們能聽見喊叫聲。
這時,埃弗裡先生的面孔出現在樓上窗子裡。
他在不停地向窗外的街上推下床墊,再後把家具扔下來,直到人們喊叫起來:“快下來,埃弗裡先生!樓梯要塌了!趕快出來,埃弗裡先生!”
埃弗裡先生于是從窗子裡向外爬。
“斯庫特,他卡住了……”傑姆倒吸了一口氣,“噢,上帝……”
埃弗裡先生在拼命扭動。
我把頭埋進傑姆的手臂裡不敢再看,直到傑姆叫了一聲:“斯庫特,他出來了!他沒事了!”
我擡起頭來,看見埃弗裡先生正走過樓上的陽台。
他把兩條腿搭上陽台的欄杆,随後抱着柱子向下滑。
他失手掉下來,一聲慘叫,砸在了莫迪小姐的灌木上。
忽然間,我發現人們在向後退,向我們待的街這邊移動。
他們不再搬家具了。
大火把第二層燒得差不多了,已經在吞噬屋頂。
窗框全都黑黑的,中間鑲嵌着明亮鮮豔的橘紅色。
“傑姆,它看起來像個‘萬聖節’南瓜……”
“斯庫特,你看!”
濃煙正沖我們家和雷切爾小姐家的房子滾過去,就像大霧漫過河岸,人們在向這兩座房子拉水管。
在我們身後,艾伯茨維爾來的救火車尖叫着轉過街角,停在了我們家房前。
“那本書……”我說。
“什麼?”傑姆問。
“那本《快捷湯姆》,不是我的,是迪兒的……”
“别擔心,斯庫特,還沒到擔心的時候。
”傑姆說。
他指了指,說:“看那邊。
”
在一群鄰居中,阿蒂克斯正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站着。
他那樣子如同在觀看一場橄榄球賽。
莫迪小姐也站在他旁邊。
“看,他還沒着急呢。
”傑姆說。
“他為什麼不上房頂?”
“他太老了,會把脖子摔斷的。
”
“你覺得應該讓他把我們的東西拿出來嗎?”
“我們還是别去打擾他,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去拿。
”
艾伯茨維爾的救火車開始向我們家房上噴水了;房頂上有人在指點着哪兒最需要水。
我眼看着我們的陰陽人變黑了,倒塌了;莫迪小姐的草帽落在那一堆東西上。
我沒看見她的那把灌木剪。
在給我家、雷切爾小姐家和莫迪小姐家房子救火的緊張過程中,男人們早已脫掉了大衣和浴袍,他們幹活時都把睡衣塞進褲子裡,可是我站在那裡卻感覺慢慢被凍僵了。
傑姆想幫我暖一暖,可是他的胳膊也不頂事。
我掙脫出來,雙臂抱着肩膀,原地蹦跳了一會兒,腳才恢複了知覺。
另一輛救火車出現了,停在了斯蒂芬妮小姐家房前。
可是沒有消防栓來連接另一條水管了,人們試圖用手動滅火器來澆濕她的房子。
莫迪小姐家的鐵皮屋頂壓住了火苗。
隻聽“轟隆”一聲,房子塌了;火焰到處噴湧,緊接着四周房頂上的人們揮舞着毯子一陣忙亂,去撲滅那些火星和燃燒的木塊。
等人們開始離去時,天已經亮了。
他們先是一個一個地,然後是一群一群地走了。
他們把梅科姆的救火車推回鎮上去,艾伯茨維爾的救火車也開走了,而第三輛留了下來。
我們第二天才發現,它來自六十英裡外的克拉克渡口。
傑姆和我小心地跨過街道。
莫迪小姐正望着她院子裡那個冒煙的黑窟窿發呆,阿蒂克斯對我們搖了搖頭,示意她不想說話。
他領我們回家,摟着我們的肩膀穿過結冰的街道。
他說,莫迪小姐會暫時和斯蒂芬妮小姐住在一起。
“誰要喝熱巧克力?”他問。
阿蒂克斯點燃爐火時,我哆嗦了一下。
我們喝熱巧克力時,我注意到阿蒂克斯在看我,開始是好奇地看着,之後就嚴厲起來。
“我不是告訴你和傑姆不要靠近嗎?”他說。
“是啊,我沒靠近。
我們待在……”
“那麼這是誰的毯子?”
“毯子?”
“是的,小姐,毯子。
它不是我們家的。
”
我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正揪着披在肩上的一條棕色羊毛毯,像個印第安女人的樣子。
“阿蒂克斯,我不知道,我……”
我轉向傑姆尋求答案,可是他比我還困惑。
他說他不知道毯子是怎麼來的,我們完全照阿蒂克斯的叮囑做了,我們站在拉德利家院門前,離所有的人都很遠,我們一步也沒動——傑姆停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