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切都在捍衛着我們的不自由,也就是捍衛着我們的幸福。
如果換了那些古代人,他們就會絞盡腦汁,翻來覆去地去論證,什麼是道德的,什麼又是不道德的……咳,算了吧。
總之,寫一部這樣的天堂叙事詩才夠味呢,對吧?而且還要采用最嚴肅的格調……您明白嗎?這個題材多棒,啊?” 當然明白。
我記得我當時曾這樣想過:“别看他長得怪模怪樣,其貌不揚,頭腦倒是很精明。
”正因為這個,我——真正的我——才感到他很親切(我還是認為先前的我是真正的我,而我目前的一切隻不過是一種病态)。
R-13顯然從我的腦門上讀出了我的這種想法。
他摟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 “哎呀,您……好一個亞當!啊,對了,我這兒正巧有一件關于夏娃的事……” 他在衣袋裡摸了半天,掏出一個記事本,翻看了一下。
“後天……不,兩天以後,О-90有一張來會見您的粉紅色票券。
您怎麼樣?還是像以前那樣嗎?您願意讓她……” “哦,對,那當然。
” “我就這麼對她說,要不然她自己還真不好意思……我跟您說吧,是這麼回事,她對我隻不過是憑着粉紅色票券行事而已,可是對您……她又不說這都是因為我們的三角裡又插進了第四個。
這人是誰?您忏悔吧,風月老手!說呀!” 我心中的簾幕迅速拉起,于是乎絲綢的窣窸聲呀,綠色玻璃瓶呀,嘴唇呀……突然,我冒冒失失地脫口說出了這麼一句話(我要是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就好了!): “告訴我,您嘗過尼古丁或乙醇嗎?” R-13收攏起嘴唇,皺着眉頭瞟了我一眼。
他此刻心裡在想什麼,我似乎聽得清清楚楚。
他在想:“雖說你是朋友,但畢竟……”隻聽他回答說: “怎麼說呢?嚴格地講,我沒有嘗過。
可是我認識一個女人……” “I-330。
”我替他喊了出來。
“怎麼……您,您也跟她?”他咯咯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着就要噴唾沫星子了。
我屋裡那面鏡子挂在隻有坐在桌子旁邊才能照見的地方,因此從我現在坐的扶手椅這個位置,我隻能看到自己的前額和眉毛。
這時我——真正的我——從鏡子裡看見兩道一字眉就像一條彎曲的、跳動的虛線。
真正的我還聽到了一聲野性的、刺耳的吼叫: “什麼?這個‘也’字是什麼意思?不行,您得說清楚,我要求……” 兩片黑人般的厚嘴唇張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我——真正的我——狠命地揪住這另一個我的衣領。
這另一個我就是那個野性的、多毛的、喘着粗氣的我。
這時我——真正的我——對R-13說: “看在造福主的分上,原諒我吧。
我病得很重,睡不着覺。
我也不知我這是怎麼了……” 厚嘴唇掠過一絲微笑: “是呀,是呀!我明白,我明白!我對這種事很熟悉,當然是在理論上。
再見!” 他走到門口,像隻小黑皮球似的突然又轉過身來,走到桌旁,往桌上扔下一本書: “這是我最近出的一本書……我特地帶給您的,差點兒忘了。
再見……”說到字母“п”時又噴了我一臉唾沫,然後像皮球似的滾了出去…… 我獨自一個人。
或者說,是和另一個“我”單獨在一起——這樣說也許更準确些。
我坐進扶手椅裡,跷起二郎腿,從一個“那裡”饒有興味地觀看我(我自己)如何在床上抽搐成一團。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我和О-90和睦相處整整三年之久,而現在隻要提到那個女人一個字,隻要提到……難道愛情、嫉妒這種發瘋的事不僅僅在古人愚蠢的書本裡才有?最莫名其妙的是我!本來是搞方程式、公式、數字的,現在卻突然出了這種事。
我一點也不明白!不明白……我明天就去找R-13,對他說…… 不對,我不會去。
無論明天還是後天,我從此永遠不會再去他那裡了。
我不能也不願意再見到他。
完結了!我們這個三角垮了。
我獨自一個人。
傍晚。
薄霧彌漫。
天空蒙上了金燦燦的乳白色薄紗,多麼想知道,那更高的地方是什麼?多麼想知道,我是誰,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