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擺放着那個怪模怪樣的“王室樂器”
所有什物的色彩和造型都像那次聽過的音樂一樣,野性十足,駁雜無序,幾近于瘋狂。
頭頂上是白色的平面,四周圍是深藍色的牆壁。
那紅的、綠的、橙黃的,是古代的書籍。
那些黃銅制品是枝形燭台和佛像。
家具的線條像癫痫病發作一樣,扭曲難看,任何方程式都無法把這種線條表示出來。
這種混亂的景象我簡直受不了,但我的女伴看來身體比我強健。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套……”她好像突然發覺自己說錯了話,便露出一副蜇人的笑容和滿口鋒利的白牙齒。
“準确地說,這是他們的‘公寓房’當中最荒唐的一套。
” “也許把它叫作國家更為貼切,”我糾正說,“它是成千上萬微型國家當中的一個,它們永遠争戰不休,并且殘酷無情,就像……” “可不是嗎,這很明顯……”看樣子,I-330說這話很認真。
我們穿過一個房間,那裡放着幾張兒童用的小床(那個時代,孩子也是一項私有财産)。
然後又是一個個房間,裡面有亮光光的鏡子、灰溜溜的櫃子、花哨得不堪入目的沙發、碩大的“壁爐”、紅木制作的大床。
我們現在那種優質透明、經久耐用的玻璃,到了這裡隻不過充當可憐巴巴的、易破碎的方形小窗而已。
“真難以想象,人們曾經在這裡‘無緣無故地愛’,在這裡發狂,在這裡折磨自己……(她眼睛的窗簾又垂下了。
)這叫作人類精力的無謂浪費,不是嗎?” 她仿佛在為我代言,她說的正是我所想的。
但是,她的笑容始終隐含着那個惱人的X。
她眼簾裡面好像隐藏着什麼,究竟是什麼,我不得而知,但是這個“什麼”總使我忍不住要發作。
真想和她吵一架,真想沖她大聲吼叫(對,沖她大聲吼叫),但是又不得不表示同意,因為她的話叫人不可能不同意。
我們在一面鏡子前停了下來。
這時我看見的隻是她的眼睛。
我頭腦中閃現出這樣一個念頭:其實人的構造和這些荒唐的“公寓房”一樣,也是那麼不合情理。
人的腦袋也不透明,裡面也隻有兩扇小小的窗戶——眼睛。
她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把身子轉了過來。
“看吧,這就是我的眼睛。
怎麼樣?”(她這話當然沒有說出口。
) 我面前是兩扇黑洞洞而又可怕的窗戶,那裡面是一種如此陌生、如此異樣的生活。
我隻看到一堆火(那裡面有一個獨特的“壁爐”在熊熊燃燒)和幾個人影,這人影很像…… 這當然很正常:我從那裡面看到的是我自己的影子。
但是,下面這種現象卻不正常,不合我的個性(顯然是周圍的環境使人感到壓抑):我覺得自己是被人逮住的,關進了這個荒唐的籠子,我覺得自己被卷入了古代生活怪誕的旋渦。
“這樣吧,”I-330說,“您先出去到隔壁房間待一會兒。
”她的聲音是從黑洞洞的眼睛窗戶裡傳出來的,那裡正燃着壁爐。
我走進隔壁房間,坐了下來。
牆壁的吊架上,一位古代詩人(好像是普希金)長着高鼻子的不對稱的臉,正迎面朝着我,臉上挂着一絲難以覺察的微笑。
我幹嗎就這樣呆坐在這裡低三下四地忍受這種微笑?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我為什麼來到這裡,為什麼陷入這種荒唐的境地?這個令人惱怒、令人讨厭的女人,這種莫名其妙的表演…… 那邊衣櫃門砰的響了一聲,接着是一陣絲綢的窸窣聲,我勉強地克制住自己,否則就跑過去了——跑過去幹什麼,我記不大準确了,大概是想痛罵她一頓。
但是,她已經走了出來。
身上穿着一件嫩黃色老式短裙衣,頭戴一頂黑色寬檐帽,腳上穿着一雙黑色長筒絲襪。
裙衣是用薄質絲綢縫制的——我看得很清楚,那絲襪長得很,高過膝蓋許多,脖頸是袒露着的,兩個……之間有一道陰影…… “這很明顯,您是想獨出心裁,難道您……” “這很明顯,”I-330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