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之所以首先向您表明餘内心的友情和良好的意願,就是希望,您能盡可能心甘情願地忍受諸如此類的鞭笞之苦,這樣也許會有助于你咬緊牙關,度過由他統治的這段時間,從而最終能夠以滿載扣子和金銀絲绶帶的預備役中士形象鶴立雞群。
這裡的口頭禅是:“信上帝,看風景,不害人。
”不可否認,普萊瑟、帕爾特和埃爾斯特河畔的生存方式和動感活力完全不同于薩勒河畔,由于這裡雲集了衆多的人口,有七十多萬,緻使這裡從一開始就定下了某種同情與容忍的基調,正如先知早就對尼尼微的罪惡心懷知情的和幽默的理解那樣,因為他曾經不無諒解地說過:“這樣的一座城市,裡面住着成千上萬的人。
”你可以想想,如何在七十多萬的情況下做到寬容,此外,每逢博覽會召開,大量人流還會從歐洲各地以及從波斯、亞美尼亞和其他亞洲國家潮水般地湧來,而餘這個初來乍到的所體驗的不過隻是它秋季博覽會的皮毛而已。
這并不是說餘特别喜歡這座尼尼微,它肯定不是吾國最美麗的城市,凱澤斯阿舍恩就要美得多,當然也美得輕巧些,莊嚴得輕巧些,因為它隻需要古老和甯靜而沒有動感和活力。
餘之萊比錫,那建築可謂華美,全然像是用一盒昂貴的石頭積木搭成,不過這裡的人,其談吐卻絕對是宛如魔鬼般粗俗下流,讓人很是無奈,隻有先行講好價錢才敢進商店——就好像我們軟綿綿、懶洋洋的圖林根話被喚醒,變成了七十萬人的放肆和無恥,這些放肆無恥,它們從長在前突的下颚上的嘴巴裡說出,可怖之極,可惡之極,但卻絕對不是,肯定不是出于惡意,而且還夾雜着一種對自我的嘲諷,這裡的人們因為他們的世界脈搏,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
音樂中心,印刷中心,光芒萬丈的大學——而建築布局上卻是四分五裂:主樓在奧古斯都廣場,圖書館在音樂廳附近,各個系所都有着自己專門的辦公樓,如哲學系的是位于林蔭道旁的紅樓,法律系的是真福童貞女馬利亞協會樓,位于餘所在的彼得斯大街,餘下火車之後直接進城辦理的第一件事情也就是在這條街上找到一處合适的住處安頓下來。
餘是下午到的,寄存好行李之後,就鬼使神差地來到這裡,循着下水管上的字條,餘拉響門鈴,不大一會兒工夫就開始跟那個胖胖的說話跟魔鬼似的女房東讨價還價起來,最後租下她底層的兩間房。
辦完這件事情時,天色尚早得很,餘于是利用天亮這段時間,乘着初來乍到的興緻把這座城市幾乎看了個遍——這一次還倒真是有人指引,此人就是把餘之背囊從火車站取回的那個腳夫:所以最後就有了餘前面所說的那場鬧劇和惡心的鬼事,餘後面也許還會跟你細說。
至于羽管鍵琴,那胖女人倒也沒怎麼找借口刁難;他們這裡的人都習慣了。
再說,被她聽見的機會也不會太多,因為餘目前主要依靠書和筆搞理論,搞和聲和punctumcontrapunctum
這個人每次見到餘都顯得格外高興,他還會擁抱餘,而餘也不願意挫傷他的信心。
就自身而言,餘對音樂學院是毫無興趣可言,無論是大型的音樂學院,還是他所執教的哈澤,一概沒有興趣;他說,假如沒有适合餘的氣氛,餘莫不如就像海頓老爹那樣去做,想當年,人家四處碰壁,到哪裡都找不到一個老師,而是自己弄來富克斯
私下裡說,和聲學讓餘哈欠連天,不過,對位法又能馬上讓餘變得生龍活虎,在這方神奇的天地裡,餘充滿了歡樂,無論怎樣的精雕細刻餘均能百做不厭,餘解決着無窮無盡的問題,快樂滿懷,如癡如醉,經餘所做的滑稽可笑的卡農曲和賦格曲練習已經堆成了小山,餘有時也會因此得到老師的幾句表揚。
這是創造性的、刺激想象和發明的工作,因為在餘看來,沒有主題的和弦的多米諾遊戲并不能夠為世界提供蒸煮和煎炸。
延留音,經過音,轉調、準備和轉變,這一切通過實踐,通過聽、體驗和找到自我的方式來學習難道不是比通過書本的方式要好得多麼?而現在卻恰恰相反,機械地把對位法與和聲學分開,這真是愚蠢之極,要知道它們彼此是互相滲透、不可分離的,因此,教師不能夠把它們分開來教,而隻能夠教整體,也就是音樂——隻要他有能力做到的話。
克雷齊馬爾也向餘承認,而且他自己也說過,學音樂的人應該從一開始就掌握旋律在形成良好連接的過程中所具有的作用。
他說,大多數的不諧和音當然是首先通過旋律進入和聲,而不是通過和聲的連接。
餘很用功,有勤奮之美德。
餘有很多事情要做,這些事情多得都快叫人喘不過氣來,這不,餘還要在大學那邊聽勞騰薩克的哲學史和有名的貝爾梅特爾的哲學科學百科與邏輯學。
——再見。
就此擱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