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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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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雖然是棕色的,他的肩膀雖然是寬闊的,但他的健康卻未必是最牢靠的,他年輕時曾經肺出血,也就是說傾向于得肺結核。

    根據我的觀察,他在女人那裡得到的快樂和她們在他那裡所享受到的快樂并不完全對等——至少從個體上來看是這樣的;因為,就整體而言,她們享受着他的全部尊敬,一種模糊的、廣泛的尊敬,一種完全是針對女性這個性别的,針對全世界的快樂的可能性的尊敬,故而,作為個例是很難在他那裡得到積極的、慷慨的和熱烈的回報的。

    隻要他願意,他的風流韻事就會很多,這讓他感到滿足,而他似乎也害怕任何真實的約束,因為他認為那是一種對潛能的掠奪。

    潛能是他的領地,可能性的無限的空間是他的王國——在這裡,就此而言,他真可謂是一個作家。

    他從他的名字推論出,他的祖先曾經做過騎士和諸侯的騎兵侍從,盡管他本人從未騎過馬,也根本不敢奢望能有一個騎馬的機會,但他仍然還是會覺得自己天生就是一個騎士。

    他頻頻夢見自己騎在馬上;他認為這是尚武的記憶和骨子裡的遺傳所緻。

    他還通過左手執缰繩、右手拍馬頸的演示讓我們深信不移,這種躍馬揚鞭的騎士風姿于他是一件多麼自然而然的事情。

    “應該”是他挂在嘴邊的一句口頭禅。

    它是一句套話,表示一種對可能性所進行的悲哀的權衡,而實現可能性的決心卻不能下定。

    應該幹這幹那,應該是這是那,或者應該有這有那。

    應該寫一本關于萊比錫的社會小說,即便是個洗盤子的,也應該周遊世界,應該學習物理、天文,應該購置一個小田莊,用自己的辛勞去耕耘土地。

    如果我們在一家殖民地産品專賣店讓服務員磨了一點咖啡,那麼他就會在走出店門的時候若有所思地點頭說道:“應該開一個殖民地産品專賣店!” 至于席爾德克納普的獨立意識,我在前面也已經有所提及。

    他對國家公職的厭惡,他對職業的自由選擇,其實已經就是這種意識的體現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舊隻是許多紳士的仆人,而且還不乏幾分秣槽騎士的味道。

    再說了,他的境況窘迫,他為什麼就不應該好好利用一下他那英俊的外表和作為社交寵兒的優勢呢?他接受多方邀請,跑到萊比錫的各棟小洋樓裡去用午餐,他也跑去富裕的猶太人家裡吃飯,雖然人們也能從他嘴裡聽到不少反猶言論。

    那些覺得自己受到歧視,沒有得到應有尊重,但卻擁有一個貴族氣派的身體的人,常常通過種族主義的自尊來尋求自我滿足。

    而他這個個例的特殊性隻在于,他雖然也不喜歡德國人,可是他的内心卻充滿了他們的民族社會主義的自卑,而他對此所作的解釋又是,他甯可仍然還或者說更願意立刻就站在猶太人這一邊。

    而後者這邊呢,這些猶太出版商的夫人和猶太銀行家的太太小姐,則是懷着他們的種族對德意志貴族血統和修長大腿的深情贊賞來仰望他的,她們送各種各樣的禮物給他,她們以此為榮,以此為樂:他身上穿戴的運動長襪、皮帶、毛衣和圍巾,大都是人家贈送的禮品,當然,并不是每一件禮品都是人家自願贈送的。

    因為,當他陪同某位夫人前去購物時,他就會指着一件物品對她說:“哎呀,這種東西我是不會花錢買的。

    隻有别人送的我才會要。

    ”于是他就要了人家送給他的那件東西。

    那表情就是一個說過他不會花錢買這種東西的人的表情。

    此外,他原則上還會拒絕給人幫忙,也就是說,如果有人需要他,那肯定是指望不上他的,這也是他向自己和别人證明他的獨立性的一種方式。

    如果有人因為缺一個陪伴女賓入座的男賓而想找他去頂替的話,那麼,他肯定會毫不含糊地加以拒絕。

    如果有人因為要外出旅行,即按照醫生的規定外出療養,而顯然希望他能同行,以幫忙排憂解悶,那麼,人家看中他能夠活躍氣氛的意圖越是明顯,他拒絕人家的态度就會越加明确。

    同樣,當阿德裡安想要他為他編寫一個《愛的徒勞》的歌劇腳本時,他也是這樣拒絕他的。

    不過,拒絕歸拒絕,他對阿德裡安确實還是非常熱愛的,他真誠地依戀他,而後者也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去怪罪于他,相反,對于這些連席爾德克納普本人也不免自嘲的弱點,他卻是充滿了寬容的,而且,他是那樣地感謝他那讨人喜歡的談話,他所講述的有關他的父親的故事,他的英國式的幽默荒唐,以至于他不大可能會去記恨于他。

    和呂迪格爾·席爾德克納普共處的日子給他帶來很多歡笑,而且還是那種讓眼淚都流了出來的歡笑,這可是我以前從未見到過的。

    這個人是一個真正的搞笑能手,芝麻綠豆大的事兒,到了他嘴裡,就會搖身一變,成為叫人前仰後合的天大的笑話。

    這不,吃過脆面包幹的人都知道,在咀嚼的過程中所發出的震耳欲聾的聲響會嚴重影響他的聽力,使他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響;席爾德克納普于是就會在喝茶的時候向我們演示,一群正在吃脆面包片的人是根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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