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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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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走不久,我們所談的還是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好像是怕他聽見了似的。

    不過,談着談着,見時間過得差不多了,她就會突然地,出其不意地把話鋒一轉:“塞雷奴斯,您會責罵我、鄙視我、拒斥我嗎?” 假裝不解似乎意義不大。

     “絕對沒有的事,伊涅絲,”我答道,“絕對不會!上帝是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他的那句‘複仇是我的,我要報複’,他的這句話我可一直牢記在心間。

    我知道,他已經讓懲罰降臨到違法身上,并且讓違法渾身沾滿懲罰,以至于兩者的面目不再能夠完全被分辨出來,而幸福和懲罰就是同一個。

    您肯定非常痛苦。

    如果我要是想做道德法官的話,我還會坐在這裡嗎?我确實在為您擔心,這一點我不否認。

    但是,如果不是您問我會不會責罵您的話,我也隻會把這話藏在心裡,而不會說出口來。

    ” “受苦算什麼,恐懼和令人感到屈辱的威脅算什麼,”她說道,“如果把它們拿來同那種甜蜜的、不可或缺的凱旋相比的話,要知道,沒有這種凱旋,人都不想活了:那種稍不留意就會從你手中滑落的東西是輕浮的,那種用不可靠的溫情折磨心靈的東西是世俗的,盡管如此,這東西卻還是自有其真正的人性的價值的,緊緊抓住它的這種嚴肅的價值不放,強迫它變得嚴肅起來,主宰命運,最終,最終,通過不隻一次,而是通過不厭其煩地永遠去證明和保證,最終會,在它的價值所應有的那種狀态之中,在那種沉醉的、長歎一聲的激情的狀态之中,看到這一天的實現!” 我這并不是說,這些話,一字一句都是這個女人當時的原話,但她所表達的意思是和這些話非常接近的。

    她書确實看得多,她不習慣靜默無聲地進行内心體驗,而是喜歡敞開心扉,她做姑娘的時候甚至嘗試着寫過詩歌。

    她的語言既有讀書人的精确,又有點大膽放肆。

     而一旦這種語言真的意欲要同感情和生活保持步調一緻,意欲讓感情和生活化為語言本身,讓感情和生活隻有以語言的形式才能真正地存活下去,一旦她的語言所追求的是這樣的目标,那麼,這種大膽和放肆就會出現。

    這并不是什麼日常的願望,而是一種情緒的産物,而情緒和精神的近似程度有多大,精神的感動人的程度也就有多大。

    她隻顧着自己不停地往下說,極少去聽我中途所插的話,即便是聽的話,也是心不在焉地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因此,她的話裡話外,如我經常所說的那樣,充溢着肉欲的狂喜,正是這種狂喜讓我推遲在此用直接引語把它再現出來。

    同情、保密、人性的敬畏阻止着我去這樣做,當然,還有,可能吧,那種害怕讓讀者感到難堪的小市民的怯懦,也阻止着我去這樣做。

    她翻來倒去地重複——就是一門心思地要讓那些在她看來還沒有得到應有重視的已經說過了的東西得到更為合适和恰當的表達。

    而所有這些話的講的都是價值和性的激情的一種奇怪的等同,以及那種毫不動搖的和特别狂熱的觀念,即情欲顯然是某種就嚴肅性而言和“價值”相同的東西,内在價值隻能在情欲中得到自我滿足,自我實現,而最高的和最不可或缺的幸福就在于促使價值走上這條自我滿足和實現之路。

    在她的嘴裡,價值和情欲這兩個概念的混合得到了怎樣熱烈而感傷的,此外也是沒有保障的滿足的強調,真的是用文字難以描述;而同樣難以用文字描述的是,情欲作為最為莊重嚴肅的要素,和那可恨的“社會”的要素是如何的勢不兩立,而價值可好,居然媚态十足地把自己出賣給了這個“社會”要素,這就是它的外殼之要素,亦即那個親切和藹之精靈般的、變節的要素,非要把它身上的這種東西去掉、弄走不可,隻有這樣才能獨自,最大限度地獨自,最終意義上地獨自擁有它。

    把那個親切和藹馴化為愛情,這才是事情的關鍵所在;但同時關鍵的還有某種抽象性,或者說是某種所思所想的東西和感性的東西高度地融為一體:也就是那種觀念,即社交聚會的輕浮和生活的令人悲哀的不可靠性之間的矛盾在它的擁抱中被取消了,通過這種擁抱,為此而忍受的痛苦也以最甜蜜的方式遭到了報複。

     我自己在這中間大概都插了些什麼話,我現在基本上都想不起來了,唯一記得的就是提過一個問題,提問的目的大概是想指出她對于這個對象在性愛方面的高估,并想了解一下這種高估是如何成為可能的:我現在想起來了,我當時曾經體諒地對她暗示說,激情在這裡緊抓不放的可并不恰恰就是那最富有活力和最好的、最完美的、最值得向往的東西;在決定是否服兵役的體格檢查證明上說有個生理功能缺損,有個器官被切除。

    她所作的回答的意思是,這種局限反而可以使那個親切和藹更能了解精神的痛苦;倘若沒有這種局限的話,精神恐怕是毫無希望可言,而正是這種局限才真正使得輕浮得以聽見了痛苦的呼喚;還有,而且足以說明問題的是:對于占有的渴望而言,由此而導緻的生命的縮短,與其說是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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