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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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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他又趕緊糾正道:“上帝”,但随後又返回到前面的那個形式)“你們會在山帝的仁慈和寬容的懷抱中安息,有件事情已經壓在我心頭太久了,我再也不想對你們隐瞞下去了,在我二十一歲那年,我心甘情願地和撒旦結合了,雖然我明明知道很危險,但出于深思熟慮的勇氣,出于驕傲和魯莽,因為我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獲取名譽,所以我還是和他訂立契約,建立同盟,也就是說,我在為期二十四年的期限中所取得的,而人類有權對之表示懷疑的一切,都隻是在他的幫助之下才産生的,都是魔鬼的作品,都是由這個惡毒天使灌注而成。

    我當時的想法就是:要想乘涼,就得栽樹,而在當今,一個人非要得到魔鬼的寵愛不可,因為,你為了成就大業所能利用和找到的人就隻有他了。

    ” 現在客廳裡一片寂靜,氣氛顯得尴尬而緊張。

    很少有人還能夠從容悠閑地聽下去了,相反,你會發現,很多人的眉毛都已經豎了起來,很多人的臉上都寫着這樣的疑問:這是什麼意思,這裡會是什麼情況?假如他笑一笑或是眨眨眼,以表明他的話隻是藝術家所特有的那種神秘傾向而已,假如是那樣的話,一切都還是有挽回的餘地的。

    然而,他沒有這樣做,而是坐在那裡,臉色蒼白,表情凝重。

    有幾個人向我投來疑惑的目光,好像在問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以及我打算如何對此作出解釋;或許我真該走上前去宣布散會才是——但找什麼理由呢?任何理由都隻能是令他喪失尊嚴,都隻能是對他的出賣,我覺得,事到如今,也隻能順其自然了,我希望他馬上開始演奏他的作品,讓人聽到他的音樂,而不是他的講話。

    什麼都不能訴說和什麼都能訴說的音樂在語言的清晰性面前所具有的優勢,是的,總之,同這種以直截了當的自白的形式所進行的粗暴揭露相比,藝術的那種具有保護作用的不受約束性,我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強烈地感受到過。

    打斷這種自白,這似乎與我所懷有的那種敬畏之情格格不入,不僅如此,相反,我甚至還從心底裡渴望去聽,哪怕這些和我一起在聽的人中隻有很少很少的幾個有資格去聽。

    你們隻管忍住去聽吧,我在心裡對其餘的人這樣說道,既然他已經把你們大家全都當作他的同類請了過來! 在經過了思考性的稍事停頓之後,我的這位朋友又開始說道: “親愛的兄弟姐妹們,你們可千萬别以為,為了這個約定和建立這個契約,我需要去到森林裡的某個岔路口,需要畫很多圓圈,還需要施魔法、說咒語什麼的,沒有的事,因為,聖·托馬斯已經教導過,走向背離是不需要通過語言的召喚去祈求的,反倒是随便一個什麼行動就足以促成,即使沒有明确的宣誓效忠也足以促成。

    因為,實際上就隻是一隻蝴蝶,一隻五顔六色的花蝴蝶,黑塔娥拉·艾絲梅拉達,她的觸碰吸引了我,這個乳巫[2],我于是就去追她,追到幽暗陰涼的樹葉下,那是她透明的裸體喜愛的地方,我在那裡逮到她,她飛起來就像一片随風飄舞的花瓣,我逮到她,愛撫她,不顧她的警告,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因為,她用她當初吸引過我的方式來吸引我并在愛中原諒了我——這就是我的教堂落成典禮,與此同時也達成了那個約定。

    ” 我開始渾身顫抖,因為這時候聽衆裡有個人開始插話了——就是那個穿着一身牧師服的詩人丹尼爾·楚赫,隻見他用腳跺地,連珠炮似的評判道: “很美。

    很有美感。

    蠻舒服,蠻舒服的,可以這樣說!” 有幾個人沖着這個插話人喝起倒彩,我也跟着起來反對他,不認同他的發言,但我私底下卻還是很感謝他所說的這番話,因為,這番話雖然夠荒唐、夠可笑,但我們所聽到的東西卻因此被放到了一個令人感到寬慰并且能夠被人接受的視角之下,也就是那種美學的視角,這個視角,盡管是個很不合适的,卻也總算是個能讓我本人感到了些許輕松的視角。

    因為,我覺得,好像人群裡有人如釋重負地說了句“是這樣啊”!而且,還有一位女士,即出版商拉德布魯赫的夫人,感覺聽了楚赫的話很受鼓舞,脫口說道: “大家以為在聽詩呢。

    ” 哎呀,這種以為可不會長久,這種美學的理解,無論它所呈現的面貌多麼令人感到惬意,它終究是站不住腳的,我們在這裡所聽到的跟詩人楚赫所開的那種服從、暴力、血腥及洗劫世界的突兀玩笑沒有任何關系,我們在這裡所聽到的就是沉靜和蒼白的嚴肅,就是招供和真相,就是一個精神瀕臨崩潰的人在最後時刻召集他的同類前來傾聽的真相——然而,這卻是一種付出了沒有意義的信任的行為;因為,他心裡所指的同類,被他當作同類的這些人,在面對這個真相的時候,可千萬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呀: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把真相當詩歌來看待,而一旦發現這樣做再也行不通了,便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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