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第一本书时,还很年轻。机缘巧合,引起人们的注意,不少人想认识我。
刚刚被引入伦敦文学界,我既胆怯又兴奋,现在想来,不无忧虑。我很久没去伦敦了,假如现在的小说描写完全属实,伦敦一定变化很大。昔日文人聚会之处,早已不再。切尔西
我住在维多利亚车站附近,记得去一些热情的文艺家庭做客,要坐很长时间的公交车。因为胆怯害羞,我会在街道上徘徊很久,最终鼓起勇气去敲门;之后,诚惶诚恐,被带进挤满各色人物的房间。我被介绍给这位大师,那位名人,他们对我的拙作所说的溢美之词让我坐立不安。我知道,他们等我说些佳句妙语,可直到聚会结束,我一句也想不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只好假装沏茶倒水,把切得凌乱的黄油面包递到客人们手里。我希望谁也别注意我,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去观察这些名人,听他们妙语连珠。
我记得,我见过不少身材高大、腰杆笔挺的女人,她们长着巨大的鼻子,贪婪的眼睛,身上的衣服好似甲胄;我也看到许多小老鼠似的老处女,骨瘦如柴,说话柔声细气,眼珠滴溜溜乱转。她们戴着手套吃黄油面包时的毛病真是好笑,以为没有人看见,就偷偷在椅背上抹抹,擦手指头,这让我十分钦佩。这么干,对主人家的家具肯定不好,不过我想,轮到主人到她们家去,肯定也会如此报复。这些女人,有的衣着时尚,她们说,反正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为写一本小说,非要穿得寒酸?如果你身材苗条,就该尽情展现,俊俏的小脚穿上时髦的鞋子,不会妨碍编辑采用你的“东西”。但也有人认为,这很轻浮,所以她们穿着“艺术范儿的丝织品”,戴着未经打磨的珠宝首饰。男人们的衣着都不奇怪。他们尽量不让人看出自己是个作家。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能将他们当作大公司的高管。看上去,他们总是有点儿累。我以前从未接触过作家,现在发现他们非常奇怪,但并不认为,他们就该像我看到的这样不真实。
我还记得,他们话锋机智,他们中的一个刚刚转身,立马被批得体无完肤,我经常为他们的嬉笑怒骂感到惊讶。艺术家,和别的行当不同,他们不仅可以讥讽同行的外表和性格,还能嘲笑他们的作品。他们有理有据,滔滔不绝,我真是望尘莫及。那时候,谈话依然被看作有教养的艺术,巧妙的对答比热锅下噼里啪啦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