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努力壓住自己的驚慌。
他走到森林邊緣。
在這種天氣裡,她為什麼要到樹林裡呢?他下山到了河流邊。
她不可能過河的,她不會遊泳。
他往河岸附近看了看。
他覺得自己在幾百碼處的下遊看到了些東西,他的心顫抖着。
那看上去像是一捆破布,但當他靠近後再仔細瞅的時候,他發現那捆破布裡伸了個東西出來,可怕的是,那像極了一隻手。
埃德加匆匆沿着河岸往前跑,急不可待地推開擋路的灌木和低矮的樹枝。
他走近看,内心充滿恐懼。
那捆東西是個人,一半在水裡。
棕色的破爛衣服裡是個女人,臉朝下,但身體的形狀熟悉得吓人。
女人沒有動。
埃德加在她身旁跪了下來,慢慢地轉過她的臉。
他看到的正是他害怕的——這是媽媽的臉。
媽媽沒有呼吸。
埃德加的手放在她的胸口。
沒有心跳。
埃德加在雨中低下了頭,手仍然放在那僵硬的身體上。
他哭了。
過了一會兒,他開始思考。
她被淹死了。
可是,為什麼呢?她沒有理由要到河裡去。
除非……
除非她是故意要死的。
她殺了自己,是為了讓兒子們能有足夠的東西吃嗎?埃德加感覺惡心。
埃德加的心裡仿佛被灌進了一塊沉重而冰冷的鉛。
媽媽走了。
他能夠想到她的理由——她生病了,也不能再幹活了,在這世上也活不了多久。
她每天隻不過是在吃掉家裡需要的食物。
她為了他們犧牲了自己,也許,尤其是為了她的孫女。
如果她把這些想法告訴埃德加,他會激烈地反對;所以,她隻是在心裡想了想,然後邁出了可怕的、符合邏輯的一步。
他決定撒謊隐瞞媽媽死亡的真相——如果她被認為是自殺,也許人們會拒絕為她舉行基督教葬禮。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埃德加會說,他是在森林裡發現媽媽的。
她濕透的衣服可以解釋為是被雨水淋濕的。
她病了,也許失去了理智,迷了路,瘦弱的身體被雨水一淋,便要了她的命。
他甚至會向自己的哥哥們講這個故事。
這樣她就能躺在教堂旁邊的墓地裡了。
埃德加把媽媽抱起的時候,水從她的嘴裡流了出來。
她很輕,在德朗渡口生活的日子裡,她變瘦了。
她的身體摸上去仍是溫暖的。
埃德加親吻了媽媽的前額。
然後他把她抱回了家。
在濕潤的教堂庭院,三兄弟挖了一塊墓地。
第二天,他們把媽媽埋下了。
除了德朗,村莊裡的所有人都到了。
媽媽的智慧和堅毅赢得了人們的尊重。
一年之内,三兄弟就失去了他們的父親和母親。
埃爾曼說:“我是家中長子,現在我是一家之主了。
”沒人信他。
埃德加才是聰明、足智多謀、能找到解決辦法的那一個。
他自己可能永遠不會說出這一點,但實際上他已經成了一家之主,這一家人包括煩人的克雯寶和她的孩子。
葬禮的第二天,雨停了,埃德加開始挖溝渠。
他不知道這個計劃能不能成功。
這個點子會不會像給釀酒房造石瓦屋頂那樣,是個實際上無法操作的設想呢?但他可以試試看。
埃德加用的鏟子是木柄,鏟尖是生了鏽的鐵。
他不想讓溝渠的兩邊太高,這樣的話就達不到目的了,所以他必須将土運到河流邊。
他要用這些土把河岸堆高。
沒有了媽媽的房間幾乎讓人無法忍受。
埃德加每從碗裡吃一口,埃爾曼便要盯牢,一直看着他吃;克雯寶則繼續對埃德加發起攻勢,想讓他為沒跟自己結婚而後悔;埃德博爾德抱怨說除草害得他背疼;隻有小溫妮令人愉快。
挖溝渠花了兩周時間。
源頭處出了水,一條細流緩緩地沿着山坡跑下。
有希望,埃德加想。
他在河岸邊挖開了一個缺口,讓水流下去,河岸旁便形成了一汪水池,與河水高度相當。
埃德加意識到水在同一平面上,這是自然規律。
埃德加光着腳站在水池裡,用石頭将水池四周加固,這個時候,他的腳趾頭感覺到了一些動靜。
他意識到,池子裡有魚。
他正踩着鳗魚呢。
這是怎麼回事?
埃德加看着自己建造的工程,想象着水下生物的生活。
它們的遊動是沒有規律的,很明顯,有些魚通過他在河岸上挖的缺口,從河裡遊到了池裡。
可它們要怎麼出去呢?它們會被困在這裡,至少困上一陣。
埃德加隐約看到了解決食物匮乏問題的辦法。
用魚鈎放線的話,釣魚速度很慢,而且不可靠。
庫姆的漁夫做的是巨大的漁網,他們開着海船到達捕魚點,魚便會以千隻為單位成群結隊地遊入網中。
但捕魚還有别的方法。
埃德加見過那種編織的捕魚籃,他覺得他可以做一個。
于是他走到森林裡,從灌木和幼樹上折下了長長的、易彎的綠枝條。
随後,他坐在農舍外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