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窗戶照射進來的光線映出了室内的色彩斑斓——紅黑圖案的地磚、畫有聖經場景的壁毯、一尊巨大的、上了漆的聖家族木制雕塑。
從拱門往高壇裡看,蕾格娜看見一個覆蓋着白色亞麻布的石頭祭壇。
祭壇後的石牆上,浮華的藍黃二色繪出了耶稣受難像。
蕾格娜内心的風暴平息了些。
巨大石牆裡的陰郁和冰冷讓她領略了永恒。
俗世上的問題隻是暫時的,即便是最糟糕的問題——這座教堂似乎在傳遞這樣的信息。
蕾格娜心髒的跳動再次平穩了。
她發現自己無須大口喘氣,也已能安然呼吸。
她也知道,盡管塗了油,但自己的臉仍然通紅,好在眼眶已經幹了,淚水不再湧出。
她聽見門開了又關了,過了一會兒,奧爾德雷德站到她的身旁。
“您哭了。
”他說。
“哭了一整晚。
”
“到底怎麼了?”
“我的丈夫有另外一個妻子。
”
奧爾德雷德倒抽一口氣:“您不知道英奇?”
“不知道。
”
“我也沒向您提過。
我以為您不希望談論她。
”奧爾德雷德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想要一個兒子。
”
“什麼?”
“您之前跟我講威爾夫的時候提到過,您說‘他想要一個兒子’。
當時我就知道那場對話有點奇怪,但我說不清到底哪裡不對。
現在我知道了。
威爾夫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可您不知道。
我太蠢了。
”
“我來這裡不是要責備您的。
”北牆有一張嵌入式的石椅。
每年聖誕禮拜,鎮上的人全湧到這裡來的時候,年老的居民由于不能站一整個小時,于是他們就會擠在那個冰冷、狹窄的座位上。
蕾格娜朝那個位置點點頭說:“我們坐下來吧。
”
他們坐下之後,奧爾德雷德說:“埃塞爾雷德國王之所以不肯承認你們的婚姻,就是因為英奇。
”
蕾格娜又被震驚了。
“可是溫斯坦事先已經得到了王室的許可,他告訴我們的!”她憤怒地說。
“要麼是溫斯坦撒謊了,要麼是埃塞爾雷德國王改變主意了。
不過我覺得英奇隻是一個借口而已。
埃塞爾雷德對威爾夫不繳罰款的事很憤怒。
”
“這就是主教們不參加我婚禮的原因,因為國王不贊同這門婚事。
”
“恐怕是這樣的。
因為威爾夫要娶您,埃塞爾雷德對威爾夫處以六十鎊的罰款,但威爾夫不繳。
現在他更加失寵了。
”
蕾格娜很是氣餒:“那埃塞爾雷德也隻能任他不繳嗎?”
“國王可以讓夏陵遭受重創。
十五年前,他就是這樣對羅切斯特的,因為他跟埃夫斯坦主教發生了沖突。
不過這種做法有點極端,事後國王也後悔了。
”
“那麼一個貴族男人就可以這樣挑戰國王的權威,然後逃脫責任嗎?”
“不能永遠逃脫。
”奧爾德雷德說,“我想起了伍爾夫巴德大鄉紳的著名案例。
他一次又一次無視王室的命令,拒絕繳納罰款,逃避責任,最後,他的土地逐漸成了國王的财産,不過那是伍爾夫巴德死後的事了。
”
“我完全不知道我的丈夫跟他的國王有這麼大的争執,沒人跟我說過!”
“我以為您知道,隻是不想提。
也許溫斯坦跟威爾夫的家人說過,讓他們不要向您透露任何事情。
仆人們甚至可能不知道,雖然他們一般到最後還是會打聽出來。
”
“那我跟威爾夫到底結婚了沒有?”
“您結婚了。
英奇被擱置了,威爾夫娶了您。
教堂不贊成這種擱置,也不贊成這門婚事,但是英格蘭法律不禁止。
”
“我該怎麼辦?”
“回擊。
”
“我的對手不僅僅是英奇,還有溫斯坦、吉莎、威格姆、米莉,甚至是加魯夫。
”
“我知道。
他們組成了強大的團體。
但您有一個可以戰勝他們所有人的神奇武器。
”
蕾格娜在想奧爾德雷德是不是想讓她皈依宗教:“你是說上帝嗎?”
“不是,盡管向上帝請求幫助總是明智的選擇。
”
“那我的特别武器是什麼呢?”
“威爾夫的愛。
”
蕾格娜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奧爾德雷德懂什麼愛呢?
奧爾德雷德明白她的心思:“噢,我知道人人覺得修士對愛情和婚姻一無所知,但這并非真相。
而且,每個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威爾夫是多麼愛您。
說實話,還挺尴尬,他一直盯着您看,他的雙手一直忍不住想碰您。
”
蕾格娜點點頭。
他們結婚之後,她對威爾夫的這些舉動也沒那麼難為情了。
“他愛慕您,崇拜您。
”奧爾德雷德繼續道,“這種愛讓您比其他幾個人加起來更有力量。
”
“我不覺得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威爾夫不是還讓他的第一個妻子住在我隔壁嗎?”
“這不是結局,這隻是開始。
”
“我不明白您要我做什麼。
”
“首先,不要失去威爾夫對您的愛。
我不能告訴您如何保留這種愛,但我能肯定您知道。
”
是的,我知道,蕾格娜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