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他會一直吊在那裡,直到腐爛,他想。
不過,其他竊賊可能回來過。
因為到了早上,屍體就不見了。
幾天之後,媽媽派埃德加到村裡借一段結實的繩子來綁鞋子,她的鞋子破了。
鄰裡之間借東西很正常,但人們從來不願說自己家繩子夠用。
然而,媽媽曾經兩次跟村民們講過維京海盜襲擊庫姆的事情,第一次是在司铎的房子裡,第二次是在酒館。
盡管農民們從來不會太快接受初來乍到的人,但當德朗渡口的居民聽到媽媽的不幸時,也變得更溫情了。
那是傍晚早些時候,太陽慢慢落下,一小群人坐在德朗酒館外面的長椅上拿着木杯子喝酒。
埃德加還是沒有嘗過酒,但酒館的顧客似乎很喜歡。
現在他已經見過所有村民了,他也認得出長椅上的每個人。
德格伯特總铎正在跟他的兄弟德朗說話,克雯寶和紅臉的貝比在一邊聽。
在場的還有另外三個女人。
大家都叫她利芙的利奧吉夫,是克雯寶的媽媽;另一個年輕些的女人是埃塞爾,德朗的另一個妻子,或者說是他的小妾;還有布洛德,她正拿着一個罐子往幾隻杯子裡倒酒,她是個奴隸。
埃德加走上前去,那個奴隸擡起頭,用一口結巴的盎格魯-撒克遜語對他說:“你要酒嗎?”
埃德加搖搖頭:“我沒錢。
”
其他人看着他。
克雯寶帶着冷笑的語氣說:“你一杯酒都喝不起,來酒館幹什麼?”
很明顯,她還在為上次埃德加拒絕她而怄氣。
他樹了一個敵。
他在心裡哀歎一聲。
他并沒有直接對克雯寶說話,而是恭敬地對這群人說:“我媽媽讓我來借一段結實的繩來補她的鞋。
”
克雯寶說:“讓她自己做一條啊。
”
其他人沒說話,隻是看着。
埃德加很尴尬,但他仍然堅持自己的立場。
“把東西借給别人是一種善舉。
”他咬着牙說,“等我們站穩腳跟,就會償還。
”
“但願有那一天吧。
”克雯寶說。
利芙發出了一聲不耐煩的聲音。
她看上去三十歲上下,也就是說她大概十五歲生的克雯寶。
埃德加猜,她以前應該是漂亮過的,但她現在的相貌看上去像是喝了太多的烈性酒。
不過她足夠清醒,會為自己女兒的粗魯感到尴尬。
“對鄰居好一點。
”她說。
德朗生氣地說:“你别管她。
她沒問題。
”
埃德加注意到這是個縱容的父親,可能正是這點導緻了他女兒這般舉止。
利芙站了起來。
“進來吧。
”她用善意的口吻對埃德加說,“我看看我能不能找到。
”
他跟着她走到屋裡。
她從桶裡舀了一杯酒遞給他。
“免費的。
”她說。
“謝謝。
”埃德加喝了一大口。
果然名不虛傳:這酒很可口,也瞬間提起了他的精神。
他把酒喝光了,說:“很不錯啊。
”
利芙笑了。
埃德加想到,利芙可能跟她女兒一樣,對他有企圖。
他并不虛榮,也不認為每個女人應該被他吸引。
但是他猜,在一個小地方,每個新來的男人都會令女人們産生興趣。
不過,利芙轉過了身,開始在一個箱子裡翻找。
過了一會兒她拿着一段一碼長的繩子說:“給你。
”
他意識到她隻不過是好心而已。
“你真熱心,謝謝你。
”他說。
利芙把埃德加的空杯子拿走:“代我向你的媽媽問好。
她是個勇敢的女人。
”
埃德加走了出去。
德格伯特明顯已經由于酒精作用而全身松弛了,現在正侃侃而談。
“根據日曆,現在我們是在我主恩典下的九百九十七年,”他說,“耶稣有九百九十七歲了。
三年之後将是千歲。
”
埃德加理解數字,所以沒辦法放過德格伯特的說法。
“耶稣不是在公元一年出生的嗎?”他說。
“是的。
”德格伯特說。
他又傲慢地補充一句:“受過教育的人都知道這一點。
”
“那他在公元二年的時候應該才一歲。
”
德格伯特的樣子有點猶豫了。
埃德加繼續說:“公元三年,他就兩歲,以此類推。
所以到了今年,九百九十七年,他就是九百九十六歲。
”
德格伯特氣呼呼地說:“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這個自大的兔崽子。
”
埃德加腦後有個平靜的聲音勸他不要去争吵,但這個聲音卻被他内心想糾正一個算術問題的沖動淹沒了。
“不,不,”他說,“事實上,耶稣的生日是在聖誕節,所以現在這個時候,他還是九百九十五歲半。
”
從門口看過來的利芙咧着嘴笑道:“他可把你難住了啊,德格西。
”
德格伯特大怒。
“你怎麼能這樣跟一個司铎說話?”他對埃德加說,“你覺得你自己是誰啊?你都不識字!”
“我不識字,但我會數數。
”埃德加固執地說。
德朗說:“帶着你的繩子走人,沒學會尊重長輩和上等人,就别回來。
”
“隻是數字而已。
”埃德加說,他想把話圓回來,雖然太晚了,“我不是要對您不尊敬。
”
德格伯特說:“趕緊滾開。
”
德朗補充一句:“快走人,走丢最好。
”
埃德加轉過身,朝着河岸的方向離開了。
他心情沮喪,他的家人需要大家幫各種忙,但他已經樹了兩個敵人。
他為什麼要這麼蠢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