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好後悔了。
這其中一部分是她的錯,因為她死纏爛打,但他也可以表現得更溫和。
他總是為自己的沖動感到懊悔,希望自己當時能更克制。
他想,有的時候,做正确的事情總是很難。
鄉村一片甯靜。
在庫姆,總是能聽見各種聲音:鲭鷗尖叫、錘子錘釘子、人群的低語,以及孤獨的叫喊。
即便到了晚上,波濤不斷的水面也會傳來船隻的嘎吱聲。
然而,這座鄉村是寂靜的。
如果有風,樹葉會發出不滿的低語,但如果沒風,一切會跟墓地般悄然。
布林德爾在半夜吠了幾聲,埃德加馬上醒了過來。
他迅速站了起來,從牆上的挂鈎上取下自己的斧子,心怦怦直跳,呼吸很快。
媽媽的聲音從暗處傳了出來:“當心點。
”
布林德爾在谷倉裡,它的叫聲很遠,但令人警覺。
埃德加讓它待在谷倉裡面是為了讓它守住小豬。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它才會發出警報。
埃德加走到屋門處,但媽媽比他快了一步。
他看見爐火在她手裡的刀面上閃出了不祥的光。
那把刀子是他擦幹淨并削尖的,他知道那有多鋒利和緻命。
媽媽小聲說:“到裡面去,可能有人要伏擊。
”
埃德加退了回去。
他的兩個哥哥在他身後,他希望他們也一樣,拿起了各自的武器。
媽媽小心地提起門闩,幾乎沒有一點聲音。
然後她敞開了門。
門口馬上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媽媽的警告是對的。
竊賊已經預料到這家人會醒來,一個賊正站在那裡,準備伏擊他們,萬一不小心這麼跑了出去就上當了。
月光很亮,埃德加清晰地看到竊賊的右手握着一把長匕首。
那人往屋外暗處一陣亂捅,但他隻刺到了空氣。
埃德加舉起他的斧子,但媽媽比他更快。
她的刀光一閃,竊賊便痛苦地大叫一聲,然後跪了下去。
她又靠近一步,刀光閃過那個男人的喉嚨。
埃德加從前面兩人身邊擠過去。
他出現在月色之下時,就聽見了小豬長長的尖叫。
過了一陣,他看見有兩個人從谷倉裡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頭上戴着個東西,蓋住他的部分臉龐。
他的雙臂抱着扭動不停的小豬。
他們看見了埃德加,然後跑了起來。
埃德加暴怒。
這隻豬非常珍貴,如果他們失去了它,就不會再得到另一隻。
人們會說,他們沒有能力照顧好自己的牲畜。
心急如焚的埃德加來不及想更多,便把斧子甩過頭頂,猛地朝抱豬的竊賊後背擲去。
他以為自己會扔不中,絕望地呻吟了一聲,但鋒利的斧刃切中了竊賊的上臂。
竊賊發出一聲尖叫,把豬扔下,跪在地上抓住傷口。
另一個人過來幫他。
埃德加朝着兩人奔跑過去。
兩人繼續跑,把豬留在了後面。
埃德加心跳太快,停了一下。
他想抓住那兩個竊賊。
但如果他扔下豬不管,豬可能會驚慌失措而一直跑,這樣也許他們永遠都找不回它了。
于是他不再追那兩個人,而是追向小豬的方向。
它還小,四條腿還很短,一會兒的工夫,埃德加便趕了上去,整個人壓在小豬身上,兩隻手抓住了它其中一條腿。
小豬掙紮着,但無法從他的手中逃掉。
埃德加的雙臂穩穩地抱着小豬小巧的胸脯,然後站了起來,往農舍走。
他把豬放進谷倉裡,向布林德爾道賀了一番,它自豪地搖搖尾巴。
他取回斧子,在草地裡擦幹淨上面竊賊的血迹。
最後,他回到了家人身邊。
他們站在另一個竊賊旁。
“他死了。
”埃德博爾德說。
埃爾曼說:“我們把他扔河裡吧。
”
“不,”媽媽說,“我想讓其他竊賊知道我們殺了他。
”這并不犯法,法律規定當場抓住的竊賊可以直接殺死。
“跟我來,孩子們。
把屍體帶上。
”
埃爾曼和埃德博爾德把死去的竊賊擡了起來。
媽媽把他們領到樹林裡。
沿着一條依稀可見的小徑,他們穿過矮矮的樹叢,走了一百碼的距離,最後來到一個路口,另一條幾乎難以辨認的小徑在此交叉。
每個穿過樹林到他們農場來的人都會經過這個交叉口。
在月色下,媽媽看了看周圍的樹木,然後指向一根延伸出來的低樹枝。
“我想把屍體挂在那棵樹上。
”她說。
埃爾曼問:“為什麼?”
“誰想搶劫我們,就會先看到這具屍體。
”
埃德加感到欽佩。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這麼狠,但畢竟情況變了。
埃爾曼說:“可我們沒繩子。
”
媽媽說:“埃德加會有辦法。
”
埃德加點點頭。
他指向一根叉開的粗樹枝,離地大約八英尺高。
“把他架在那裡,一隻胳膊架在一邊的樹枝上。
”
他的兩個哥哥在把屍體往樹上擡時,埃德加找到了一根直徑一英寸、長度一英尺的棍子,然後他用斧頭把它的一端削尖。
他的哥哥們架好了屍體。
“現在把他的兩隻手臂拉到一起,讓他兩隻手在前面交叉。
”
哥哥們把竊賊的手臂拉到一起的時候,埃德加拿起屍體的一隻手,将棍子戳進手腕,他得用斧頭鈍的一面才能把棍子捶進肉裡。
幾乎沒有血流出來——那個男人已經沒有心跳很久了。
埃德加将棍子捶進竊賊的另一隻手腕。
現在,那人的雙手已經被釘在一起,屍體穩穩地挂在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