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要讓他先找到你。
”
阿誠走進來,有些焦急地沖着明樓指了指手腕,向他暗示着時間。
明樓走到阿誠面前問道:“汪處長怎麼樣?情緒穩定了嗎?”
“我給她服了點鎮靜劑,現在在車上睡着,情緒稍微好一點了。
我想今天汪小姐也不方便回家了,我在上海飯店給她訂了一個貴賓房,要不,我先送汪處長過去?您直接回家?”阿誠看明樓猶疑不決,又提醒了一句,“先生,今天可是除夕。
”
“……還是一起去吧。
”明樓考慮了一下,說:“抓緊時間,去開車吧。
”
阿誠趕緊跑着出去了。
“梁先生,這裡就拜托你了。
”明樓轉對梁仲春,“這是在法租界,說話辦事都小心一點。
這個時候,出一點纰漏,都容易引火燒身。
”
“我明白。
”
“汪處長情緒很不穩定,最近一段時間,你可能要多辛苦一些,多擔待一點。
”明樓拍了拍梁仲春的肩膀低聲說,“你做了多少,她做了多少,我和周先生心裡都有數。
你放心,不會虧待你的。
”
“多謝明長官栽培!”梁仲春對于明樓這幾句話頗感舒心悅耳,雖然不是公開表揚,至少也是一種鼓勵和信任。
“那我就先行一步。
”
“明先生慢走。
”
“梁先生。
”明樓停步,想了想,回頭低聲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謝謝明先生。
”梁仲春很感動,感動于明樓在這種場合,說出一句他完全可以不說的祝福下屬的話。
可這個新年真的能快樂嗎?
明樓想,對于自己而言,這個清冷的歲末寒宵是給足了自己面子的。
軍統局上海站A區,第二批“刺殺榜”,開張大吉!
教堂門口,燈火輝煌。
石闆路前,洋車不停地碾過,月光淡淡地照着,雪花靜靜地飄着,唱詩班優美的合唱聲若隐若現,于曼麗和明台一路開心地跑來。
于曼麗高舉着雙臂環抱雪花,興奮地叫着:“開張大吉!”于曼麗在明台身邊跑過來,繞過去,飛舞着裘皮披肩,飛舞着亮色精緻的手提包。
“今晚開張大吉,預示明年生意興隆。
明少,打賞小女子幾兩紋銀,小女子好去燙發美容看電影大世界追星跑馬場賽馬下賭場買股票附帶送你春宵一夜,香吻百回。
”她不帶标點符号一氣呵成地說出來。
“賞你三分清風,一輪明月;至于春宵香吻,你就欠着吧,本少爺生意剛剛開張,還須運籌帷幄,有所期待,有所不待。
”
“明少分明是個吝啬鬼。
”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明台虛晃一槍,繞回來。
“明少,今晚打算在哪裡過夜?”
“嗯,在預訂的香巢。
”明台仰着清隽的眉目,繃住了臉,忍着笑意。
于曼麗也仰着臉笑道:“明少,你有幾座銷金窟?”
“狡兔三窟。
”明台朗聲大笑起來。
此刻,教堂的鐘聲響起。
于曼麗欣喜道:“這是天堂的鐘聲,我們走在通往天堂的路上,也就是通往愛的道路上。
”
“上帝愛你,天主保佑你!”
“你就是我的上帝!明少,我是你羽翼下的天使。
”
明台溫煦地笑着。
街燈燦爛,雪景如畫。
飛雪漫天中兩人互道晚安,各自踩着薄薄的積雪分道揚镳。
明台剛剛走過街面,于曼麗抄着手在對面大聲喊了一句:“過年好!”
一片煙花爆竹聲。
明台也抄着手,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生意興隆!”
“财源滾滾!”
“明少吉祥!”
“天使如意!”
兩個人就這樣隔着街,不停地、開心地、真誠地喊着祝福彼此的話,漸行漸遠,直至雙方都消融在茫茫雪花世界。
雪地裡,一把很大的黃色傘撐着,街燈下,一口大鐵鍋裡熱氣騰騰地翻炒着栗子。
棕色的栗子和無數黑乎乎的石子被一個大鐵鏟子來回翻動,有節奏地把一股股栗子誘人的酥軟香氣飄送到小巷深處。
明台從小巷裡走出來,被溫暖香甜的氣息所吸引,忽然,他看到一個修長的背影,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
“老闆,稱半斤吧。
”程錦雲道。
“小姐,半斤也要六角的。
不如你買一斤,我收你一塊錢。
”小販道。
明台走過去,和程錦雲肩并肩,對小販說道:“來一斤,我請客。
”
程錦雲一回眸,看到是明台有些驚異:“小……”她沒有叫他小野君,而是稱呼他為,“筱先生。
”
明台微笑:“惠小姐。
”
“真沒想到這麼快就又碰面了。
”程錦雲表現得很大方,儀态端莊。
“是啊,我和你還真的很有緣。
”明台無意中吐出一句真心話,想收回又已經遲了一步,隻好把手輕輕蜷起來,擱在雙唇上,僞裝成咳嗽,下意識地用眼角的餘光去偷窺她。
“真的很有緣。
”程錦雲不但不介意,反而有意無意地重複着他的話。
明台很難得地一下子變成個腼腆的大男孩,從她的眼裡蓦然看到一種久違的親和美好,看到了雙方奇妙的緣分,看到了邂逅相逢的親切。
程錦雲面色紅潤,敏銳的雙眼不留痕迹地掃過明台的眼底,卻也了了分明。
小販知道二人認識,用一個紙袋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