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站在浴室門口看守,我來搜查房間。
在那女孩的房間搜出一隻小錢包,像個洋娃娃用的玩具,裡面隻有一枚一塊錢的硬币。
不知怎麼搞的,硬币從我手上掉了下去,在地闆上亂跑,滾到了一把椅子的下面。
我不得不跪着去夠。
就在那一瞬間,我仿佛靈魂出竅,看見另一個自己在一部滑稽電影裡,這令我感到惡心,對自己有說不出的厭惡。
迪克,是他一直說個不停,所謂有錢人的保險箱,可現在我卻跪在這兒偷一個小孩的硬币,一塊錢!還得跪着來撿。
” 佩裡揉着膝蓋,跟警探們要幾片阿司匹林。
鄧茨給了他一片,他一邊嚼着,一邊接着說:“但是當時你隻能那麼做。
我又搜查了男孩的房間,一分錢也沒有。
但是有一台小型便攜式收音機,我決定拿走。
這時我想起了在克拉特先生辦公室裡看到的雙筒望遠鏡。
我下樓去拿,然後把它們都放到車裡去。
外面很冷,冷風讓我覺得舒服許多。
月光非常明亮,你可以看出好幾英裡去。
我當時想,為什麼我不一走了之呢?走到公路上,搭一輛車。
我發誓當時真的不想再回到那間房子裡去。
但是——唉,我該怎麼跟你們解釋呢?就好像那件事跟我完全沒有關系;倒像我正在讀一部小說,知道接下來要出現什麼情節,結局怎樣。
所以我又回到樓上……讓我想想,哦,對了。
我們開始捆綁他們,頭一個就是克拉特先生。
我們把他叫出浴室,我把他的手綁在一起,然後我一路押着他走到了地下室。
” 杜威說:“你獨自一人,沒有武器?” “我拿着刀。
” 杜威說:“那麼希科克這時仍留在樓上看守?” “怕他們叫喊。
不管怎樣,我不需要幫忙。
我都和繩子打了一輩子交道了。
” 杜威說:“你用手電筒還是打開了地下室的燈?” “開燈。
地下室有兩間,一間看起來像個遊戲室。
我把他帶到了另一間放暖氣爐的屋子裡。
我看到牆上靠着一個裝床墊用的大紙盒子。
我覺得不能就讓克拉特先生躺在冰涼的地上,所以我把紙箱子拆開、鋪平,讓他躺在上面。
” 杜威通過後視鏡瞟了他同事一眼,鄧茨輕輕地點了點頭,仿佛是在贊許。
杜威一直認為地上放一個紙箱子是為了讓克拉特先生舒服一點,根據類似的線索,以及其他地方體現出的令人啼笑皆非、頗為諷刺的同情心,他推想至少其中一個兇手不是完全冷酷無情的。
“我先捆住他的腳,然後把手和腳捆在一起。
我問他是不是太緊了,他說不緊,但是請我放過他妻子。
他說不必捆她,她不會大喊大叫或者企圖跑到屋外。
他說她已經病了好多年了,最近才剛剛有點好轉,但是像捆綁這樣的事可能會使她舊病複發。
我知道這并不好笑,但我就是忍不住,他還說什麼‘舊病複發’呢。
“接下來,我把男孩也帶了下來。
一開始我把他和他父親關在一起,把他的手綁在頭頂上的一條蒸汽管道上。
後來我覺得那不是非常安全,他可能掙脫繩子,把他父親也解開,反之亦然。
所以我把他解下來,把他帶到了遊戲室,那兒有一個看起來很舒服的沙發,我把他的腳綁在沙發腿上,又把繩子繞在他脖子上打了個結,這樣他一掙紮,就會自己勒死。
在我捆他的時候,曾把刀放在一個新漆的杉木盒子上,滿屋子都是油漆味。
他求我不要把刀放在那裡,說那是他給什麼人做的結婚禮物。
我想他說的是他的一個姐姐。
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咳嗽起來,所以我給他頭下墊了個枕頭。
然後我就關掉了燈。
” 杜威問:“那麼你沒有用膠帶封住他們的嘴?” “沒有,封嘴是後來的事,我把兩個女人都捆在卧室之後才封的嘴。
克拉特太太還在哭,同時她還向我打聽迪克。
她不信任他,但覺得我是個不錯的小夥子。
我相信你是,她說,然後讓我答應她别讓迪克傷害任何人。
我想她真正擔心的是她女兒。
我自己也擔心那個小姑娘。
我懷疑迪克正想幹些我無法忍受的事。
當我捆完克拉特太太,沒錯,他把女孩帶到了她的卧室。
她在床上,他坐在床邊和她搭讪。
我立即打斷他們的交談,讓他去找保險箱,我來捆女孩。
他走後,我把她的腳捆在一起,手反綁在身後。
然後我拉起被子蓋住她,隻留一個腦袋在外面。
床邊有一張休閑椅,我想正好可以在上面休息一會兒,我的腿疼得像着了火一樣,又是爬樓梯,又是跪着找錢的。
我問南希她有沒有男朋友。
她說有,她真的說了。
她努力表現得輕松而友好。
我真的很喜歡她。
她很可愛,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一點也沒有嬌生慣養的壞毛病。
她對我講了很多她的事,學校啦,她想上大學學音樂和藝術啦,還提到了馬。
她說除了跳舞,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騎馬。
所以我告訴他我媽媽曾經是個馬術冠軍。
“後來我們還說起了迪克。
我很好奇,想知道他對她說了什麼。
似乎她問過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搶劫。
哇,他怎麼沒給她一個抹眼淚的手絹!他說他是個在孤兒院裡長大的孤兒,從來沒有人愛過他,他唯一的親人是個姐姐,她跟好多男人同居但又不結婚。
在我們談話的過程中,一直能聽到迪克在樓下發神經似的走來走去,在找保險箱。
在牆上的畫後面找,砰、砰、砰地敲敲牆壁,像一隻發了瘋的啄木鳥。
當他回來的時候,我存心搗蛋問他找到了嗎?當然沒有,但是他說他在廚房裡又發現了一個錢包,裡面有七塊錢。
” 鄧茨說:“這時你們在屋子裡已經待了多長時間?” “大概一個小時。
” 鄧茨問:“你們什麼時候才封了他們的嘴呢?” “就在那時。
從克拉特太太開始,我讓迪克幫我——我不想讓他單獨和女孩待在一起。
我把膠帶割成長條,迪克把克拉特太太的腦袋纏起來,好像是在包木乃伊似的。
他問她:‘你幹嗎老是哭?沒人要害你。
’然後他關掉床頭燈,說:‘晚安,克拉特太太,睡覺吧。
’在穿過走廊、走向南希卧室的時候,他對我說:‘我想玩玩那個小姑娘。
’我說:‘哈,那你必須先殺了我。
’看起來,他似乎不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他說:‘你幹嗎那麼在意呢?好吧,你也可以玩玩她呀。
’那正是我所厭惡的事情,我讨厭所有不能控制自己性欲的人。
上帝啊,我恨死了那種勾當。
我直截了當地對他說:‘别碰她。
否則我就跟你拼命。
’他氣得要命,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
所以他說:‘好吧,親愛的,聽你的就是。
’結果我們根本沒去封她的嘴。
我們關掉走廊裡的燈,來到了地下室。
” 佩裡猶豫了一下,像是要問一個問題,結果卻用推斷的口氣說:“我敢打賭,他肯定沒告訴你們他想強奸那個小姑娘。
” 杜威肯定了他的猜測,然後補充說,除了很明顯的有些隐瞞自己某些行為外,希科克的供詞和史密斯的叙述是頗為相符的。
雖然細節方面不盡相同,措辭也不一樣,但從實質上講,兩人的供詞,至少到目前為止,是吻合的。
“沒錯,我就知道他肯定沒坦白小姑娘的事。
我敢打賭。
” 鄧茨說:“佩裡,我一直留心你說的那天晚上的燈。
我估計當你們關掉樓上的燈時,屋子裡就應該全黑了吧?” “是的。
我們再也沒開過燈,隻是用用手電筒。
我去封克拉特先生和那男孩的嘴時,迪克拿着手電筒。
在封嘴前,克拉特先生問我——這是他最後幾句話——他妻子怎麼樣了,他想知道她還好嗎。
我說她很好,準備睡覺了。
我告訴他用不了多長時間天就亮了,天亮之後有人就會發現他們。
全部事情,我、迪克以及所有一切,都會像一場夢似的過去了。
我不是尋他的開心,我無意要害這個男人。
我認為他是個非常可親的紳士,說話和氣。
直到我割斷他喉嚨的那一刻,我還是這樣想的。
” “等一等,我好像講錯了。
”佩裡皺了皺眉。
他揉着腿,手铐叮當作響。
“後來,你知道,我們封住他們嘴之後,迪克和我走到牆角去商量。
記住,我們之間是有些不愉快的。
就在那時,一想到我曾經佩服過他,聽他那吹不完的牛,我就覺得窩囊。
我說:‘好了,迪克,還有什麼疑慮嗎?’他沒有回答我。
我說:‘讓他們活着,這可不是小事,至少要坐十年牢。
’他還是一言不發。
他拿着刀,我讓他把刀給我,他就遞給了我,我說:‘好了,迪克,看我的。
’但是實際上,我并不想殺人。
我隻想激激他,吓他,讓他和我争論,絆住我;讓他承認自己隻是個說大話的癟三。
明白了吧,我和迪克之間就是這麼回事。
我跪在克拉特先生身邊,膝蓋一陣疼痛令我想起了那該死的一塊錢硬币,羞恥、憎惡,他們竟然命令我永遠不要再回堪薩斯州。
但是直到我聽見一聲叫喊,我才意識到我做了什麼。
那聲音聽起來像有人快要淹死了,在水底下呼叫。
我把刀遞給迪克說:‘幹掉他,你會感覺好一點兒。
’迪克試了試,或者說假裝試了試。
但是那個男人的力氣有十個人那麼大,他已經掙脫了一半,手上的繩子已經松了。
迪克驚慌失措,他想逃,但我不讓他走。
我知道,那個男人無論如何也得死,我離開這兒時不能讓他活着。
我讓迪克拿着手電筒,對準他。
然後我舉槍瞄準。
屋子裡一下子響起爆炸聲,藍煙彌漫,火光閃閃。
上帝啊,我永遠也理解不了,為什麼方圓二十英裡之内就沒有人聽見槍聲。
” 杜威的耳朵也跟着轟的響了一聲,那槍聲幾乎使他聽不見史密斯低聲的話語。
但是那槍聲還在繼續,接連不斷,同時迸出了聲音和畫面:希科克急匆匆地找着散落的彈殼;凱尼恩的腦袋被一束光照射,封住的口發出哀求,希科克又一次瘋狂地尋找發射過的子彈殼;南希的房間,南希聽到了硬木樓梯上的靴子聲響,聽見他們上樓向她逼近的腳步聲,南希的眼睛瞪着搜尋她的手電筒燈光(她說:“噢,不!噢,求你了,不!不!不!不!不要!噢,求你了,不要!求你了!”我把槍遞給迪克,我告訴他,我已經做了所有我能做的。
他舉槍瞄準,她把臉轉向牆壁);黑暗的走廊,兇手們快速走向最後一扇門。
也許邦妮已經聽見了一切,她歡迎他們快點到來。
“最後一個子彈殼真他媽難找。
迪克鑽到床底下才找到。
然後我們關上克拉特太太卧室的門,走下樓梯,來到辦公室。
我們在辦公室裡等着,就像我們剛進來時一樣。
我們透過百葉窗看雇工是否正在過來,或者别的什麼人已經聽見了槍聲。
但是沒有動靜,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隻有風。
迪克喘得好像後面有狼在追他似的。
我們在辦公室裡待了幾秒鐘,然後就跑向汽車,開車離去。
就在那時,我決定我最好開槍打死迪克。
他說了一遍又一遍‘不能留下目擊證人’,給我的印象深極了。
我想,他不就是目擊證人嗎?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沒做。
天知道我真該下手的!殺了他,然後上車,一直跑到墨西哥,銷聲匿迹。
” 沉默。
在接下來的十幾英裡路上,三個人一句話也沒說。
悲傷和深深的疲憊充滿了杜威的心。
他沉默着。
他曾經雄心勃勃地想要知道“當天晚上那間屋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而現在他聽了兩次,兩個非常相似的版本,唯一重大的差别就在于希科克把四個人的死都推到了史密斯身上,而史密斯說希科克殺了兩個女人。
不過,雖然兇手坦白了作案動機和過程,但供詞并沒有證實他對案件應有的“合理動機”的設想。
這次兇殺案,該是一起心理學事件,一種完全與私人恩怨無關的行徑;受害者仿佛是被雷電擊死的,唯一的差别是他們經受了長時間的折磨,遭受了苦難。
杜威無法忘記受害者的痛苦,但是他對于坐在身邊的兇手也可以做到不那麼憤怒,甚至還有一些憐憫——佩裡·史密斯的一生都與幸福無緣,而是一個可悲、醜惡與孤獨的旅程,是一個幻象接着一個幻象。
然而,杜威的憐憫并沒有強烈到寬恕或者慈悲的程度。
他希望看到佩裡和他的同伴被絞死,一起絞死。
鄧茨問史密斯:“全部加起來,你們一共從克拉特家拿走多少錢?” “四五十塊錢吧。
” 加登城的動物裡,有兩隻形影不離的灰色公貓——瘦弱、肮髒、狡猾,又有着同樣的怪癖。
每天将近黃昏,它們一天的生活就真正開始了。
首先,它們一路小跑穿過美茵大街,有時在停靠的汽車邊站住,繞着車頭仔細察看車子前面的保險杠;對于停靠在溫莎旅館和華倫旅館門前的汽車則格外留意,因為這些車的主人大部分是遠道而來的旅客,車頭上常常帶着這兩隻骨瘦如柴但生活頗為規律的野貓心中的美食:那些傻乎乎地飛進車道,一頭撞死在迎面駛來的汽車車頭上的烏鴉、鹧鸪與麻雀的殘屍。
兩隻野貓的爪子就如同外科手術的器械,它們從前格栅上一點點地攫食每一片還帶着羽毛的碎肉。
在美茵大街上巡邏完畢,它們總是在美茵大街與格蘭特街的交叉口拐彎,朝法院廣場跑去,那裡是它們另一處覓食之地。
在一月六日星期三那天下午,這個地方的獵物似乎特别豐盛,廣場上停滿了來自芬尼縣各地的車輛,也為廣場帶來了擁擠的人群。
人群在下午四點鐘開始聚集起來。
縣檢察官曾宣布這是希科克和史密斯可能到達的時間。
自從星期天晚間希科克的供詞正式公布以來,各路新聞記者便齊聚加登城:各廣播電台的記者、攝影師,新聞影片和電台攝像師,來自密蘇裡州、内布拉斯加州、俄克拉荷馬州、得克薩斯州的記者,當然更少不了堪薩斯州各大報社的記者,共有二十到二十五人左右。
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在加登城等了三天,除了采訪加油站的雇員詹姆斯·斯波爾之外,簡直沒有别的事情可做。
斯波爾看了報紙上刊登的嫌疑犯照片後,立刻認出了這兩人曾是他的顧客,就在霍爾科姆發生悲劇的那天晚上,他還賣給他們三元零六分的汽油。
這些職業觀察家們要親手記下希科克和史密斯被押解歸來的這一幕。
公路巡警傑拉德·莫瑞已經在法院台階前的走道上為他們預留了足夠的地方,犯人們必須走過這些台階才能進到監獄,它就位于這座四層石灰建築的頂層。
《堪薩斯城星報》的一位記者,理查德·帕爾拿着一份星期一出版的《拉斯維加斯太陽報》,報紙上的大字标題“兇嫌遣返可能面臨着群衆的憤怒私刑”引來一陣哄笑。
莫瑞警長評論說:“我倒看不出有誰是帶了領帶來勒犯人的。
” 的确,廣場上聚集的人群,倒像正在等待觀看一場遊行或者參加一次政治集會。
其中有不少高中生是南希和凱尼恩的同班同學,他們一遍遍地重複着拉拉隊的口号,嚼着泡泡糖,吃着熱狗,喝着汽水。
母親們在安慰哭鬧的孩子,男人們肩膀上扛着小孩四處走動。
童子軍也來了,全軍出動。
一家婦女橋牌俱樂部的全部中年成員集體出現在廣場上。
當地退伍軍人協會的頭頭J.P.亞當斯先生(外号“傑普”)也來了,他穿着一件别别扭扭的斜紋軟呢外套,一位朋友大聲說道:“嗨,傑普!你怎麼穿了件女人的衣服?”原來亞當斯先生急着來看犯人,慌亂中稀裡糊塗地穿上了秘書的外套。
一位電台記者四處采訪聚集的市民,詢問他們的看法,對于“幹下如此禽獸不如勾當的人”應該施以怎樣的懲處。
大部分被采訪的人都哼哼哈哈地避而不談。
隻有一個學生回答說:“我認為應該把他們倆關在一間牢房裡,不許任何人來探望,就讓他們彼此看着對方,直到他們死的那一天。
”一位健壯精神的小個子男人說:“我贊成死刑。
正如《聖經》所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即使那樣,我們還多死了兩個人呢!” 隻要太陽還在,白天還算幹燥、溫暖,雖說是一月份,但像極了十月的天氣。
但是當太陽落山,當廣場上大樹的影子開始交織在一起,寒冷與黑暗便向廣場上的人群襲來。
人越走越少;到六點鐘,就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新聞記者們詛咒着兇手姗姗來遲,跺着腳,用未戴手套、幾乎凍僵的手揉着耳朵。
突然,廣場南部出現一陣騷動。
車來了。
雖然記者們都預料不會發生暴力行為,但不少人曾估計高聲叫罵是難免的。
然而當兇手們在身穿藍色制服的公路巡警的護送下出現時,人群卻寂然無聲,仿佛在為兇手竟然也長着人的樣子而感到驚愕。
兩個戴着手铐的犯人,臉色蒼白,在閃光燈的不斷閃爍中,幾乎睜不開眼睛。
攝像師們追着犯人和警察進入法院,又跑了三層樓梯,把縣監獄大門轟然關閉的一幕拍攝下來。
無人再逗留了。
記者和市民各自散去,溫暖的房間和熱乎乎的晚餐正召喚着他們。
當他們匆匆而去,蕭瑟的廣場上隻剩下那兩隻灰色的公貓。
奇迹般的秋天也随之消失了,這年的第一場雪開始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