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一劃,撈出蛇膽,再一劃,剝下蛇皮。
一刀砍在蛇頭上,砍斷蛇頭,将紅粉粉的蛇肉扔到缸裡。
那缸,就像這碗的樣子,有那麼大,三個人都抱不過來。
愛春說,你别說了。
齊海生笑眯眯看着愛春,接過筷子攪動着碗裡的面。
為什麼不說?你曉不曉得,那蛇剝皮取膽,還砍了頭,但那粉紅色的蛇肉卻照樣能動,能卷,能鑽。
那麼大一個缸裡,那麼多沒有頭沒有皮的蛇肉,就那麼鑽來鑽去,扭來扭去。
愛春直愣愣地看着齊海生用筷子攪動碗裡的面,突然一股酸味從喉嚨口湧了上來,她俯下身,忍不住幹嘔起來。
那一日起,齊海生就不再理睬愛春。
店裡看見,眼睛是直的,像是根本看不見她一個大活人。
轉過頭見了毛毛,海生的面道又全變了,熱情洋溢,問寒問暖。
愛春曉得,海生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
愛春問齊海生,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海生說,我怎麼對你了?
愛春說,松鼠被野貓拖了,總不能怪我頭上?
海生說,愛春,你這閑話講得奇怪,松鼠的事情我有一句話說你了嗎?
愛春一愣,說,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講話?
海生不應。
愛春說,海生,你莫跟毛毛走得那麼近,她有男朋友。
海生說,怎麼,我跟她走近,你心裡難過?
愛春說,我難過什麼,戲裡唱的,男人都是陳世美,我曉得的。
海生就笑,說,好,既然我是陳世美,那我現在就去找她。
今朝夜裡,我就困她家中去。
說着,齊海生真的下床開門走了。
整一夜,齊海生都沒有回來,第二日天亮,還是不見人影。
愛春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門口。
坐了一會兒,突然發現一隻白色的貓走過來,在店門口盤旋,愛春看見,像是看見了最恐怖的東西,趕緊跑回店裡躲進房間。
愛春躺在床上,心裡恐慌。
外面傳來貓的溫柔叫聲,但愛春聽上去,就像撕心裂肺一樣。
愛春房間裡待不住,尋徐本常幫忙。
徐本常就将貓抓住,關進那隻木箱。
愛春說,我們去把它扔掉吧。
徐本常說,貓扔了,會尋回來的。
愛春說,那怎麼辦?
徐本常說,殺掉?
愛春說,不行。
她想了想,說,扔到山上去吧。
如果有人發現,救了就救了。
如果沒有人發現,那也是它的命。
徐本常看着愛春,笑眯眯地說,你良心真好。
就陪着愛春上山,将箱子扔在山上。
幾日後,愛春熬不住,想去山上看那隻貓,一個人又不敢,又叫徐本常一起。
兩人上山,打開那隻箱子,看見貓已經死了。
愛春說,埋了吧。
徐本常說,貓不能埋,要在樹上挂起來。
徐本常動手在貓脖上縛了一根繩,将它挂在樹枝上。
徐本常說,其實那天你放進去的是隻黑貓,不是這隻。
話講回來,如果你不把那隻貓放進去,我也會這麼做的。
愛春沉默,看着樹上那隻貓,風一吹,那隻貓微微搖動。
2
這一日,有個女人來家裡尋齊師傅。
齊師傅看着這人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女人站在門口說,齊師傅,我叫愛春,在長亭時你見過我,可能你已經忘記了。
我到南貨店,你很快就退休了。
齊師傅皺了皺眉,似乎有了些印象。
愛春說,齊師傅,今朝來,我是要跟你說件事,是海生的事。
齊師傅心裡打咯噔,表情依舊平靜。
那你進來坐。
齊師傅讓愛春進來,給她倒了杯水。
愛春喝了水,平穩了氣息,将事情詳詳細細地說給齊師傅聽。
齊師傅聽完,表面依舊平心靜氣。
齊師傅說,謝謝你幫忙,要不是你當說客,那個什麼毛毛的姑娘定不能饒放齊海生。
愛春說,我現在擔心的并不是這一樁事情,而是另一樁。
事情雖然平息,但海生的店長是不能再當了,接替他的叫徐本常。
徐本常上任,第一件事便是盤存。
齊師傅說,海生盤存做了手腳?
愛春說,你是南貨店裡老人,我不瞞你。
海生當店長,總在櫃上拿錢。
盤存也就他一個人盤,數目上總報些虛賬。
自己盤,别人不曉得,現在換了徐本常,肯定漏洞百出。
齊師傅說,能不能想辦法把錢補上?
愛春說,我也這麼想過,我讓他把虧空數目告訴我,我幫他想辦法,可海生卻不肯,隻說你的錢你自己留着,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還說也就是坐幾年牢的事,倒是省了房租。
齊師傅說,那個徐本常是什麼樣的人?
愛春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