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燒好,你們先吃。
随後,秋林将賬本和鈔票在保險箱裡鎖好,出了南貨店。
秋林一路小跑,跑到三岔鎮供銷社。
秋林到時,已經十一點多,此時,供銷社宿舍裡漆黑一片。
秋林沒辦法,隻能厚着臉皮叫醒門衛,講了一通好話,好容易才讓進去。
秋林敲開一個副主任的門,将來意說明。
副主任一聽,也是重視,叫醒财務物價還有一個辦公室的人,一行人匆忙趕到長亭,連夜重新盤存。
幾個人點貨,對賬,一筆一筆仔細清算,最後終于确認賬是平的。
忙完,已是淩晨兩點多。
秋林趕緊到廚房下面,請他們吃了。
吃完,又親自送出去。
秋林說,實在不好意思,半夜把你們拉到此地,忙碌到現在。
我也是沒辦法,這是我當店長第一次盤存,今朝要是不面對面盤存清爽,以後萬一有什麼事體,我擔當不起。
副主任說,莫說客氣閑話。
你做得對,就應該這樣。
你們店裡幾個老商業退了,現在都是年輕人。
供銷社是經濟單位,東西賣了,錢扔在抽屜裡,洋钿是白的,眼珠子是黑的,洋钿落進眼珠裡,難保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以前一代人,事情見得多,教育得也多,都不敢做出格事情。
現在年輕人,不能說他們思想上不對,但管理也要用上新方法。
秋林連連點頭稱是。
副主任又跟秋林說,另外,我再跟你說件事情,任命店長時,有人在上面講了你壞話,所以任命才遲遲沒有下來。
最後還是縣社許副主任打了招呼,說你小陸是個人才,才定下來。
不是我挑嘴,你店裡幾個人,都不是順毛。
你剛當店長,有些事情還要多留個心眼。
送完供銷社一行人,秋林返回店裡。
躺在床上,秋林心裡還有些後怕。
供銷社裡上班,盤存最可怕,多少人因為此事吃生活。
幸虧齊海生說了一句,如果他不說,接下去一段時間,有人渾水摸魚做了手腳。
上面查下來,背靠背尋談話,此時那人再跳出說,我當時便提出過賬目不對。
真要到了那番境地,自己就什麼都說不清楚了。
齊海生講那番話是愛春說的,可愛春為什麼這麼做?又沒有什麼刻骨仇恨,為啥要下這樣的狠手?想來想去,秋林猜測是不是因為調房間的緣故。
真的就為這樣一件小事?秋林覺得背後一陣陣發涼。
4
齊海生坐在路廊上,看見遠遠過來一輛手拉車,齊海生叫住。
齊海生說,你幫我拉到三岔鎮上,我給你五毛錢。
拉車人應了,車上還放了一捆幹茅草,那人将茅草攤開,鋪平,讓齊海生坐。
拉車人說,以前有個人,也總等在此地,每次回城裡,都要搭我的車。
也不曉得為什麼,最近總是遇不見。
齊海生沒搭理他,躺到車上,拗一根茅草叼在嘴裡,搖搖晃晃望着天空,腦子裡亂七八糟想一些事情。
到了三岔,齊海生付了鈔票跳下車子,走一段街,在一個打鐵鋪轉彎,又進一個牆弄。
牆頭盡頭是個小院子,是齊海生租落。
剛到長亭時,齊海生幾乎日日住在南貨店裡,時日長了,看見别人調休回家,自己無處可歸,心裡總有些難過。
後來,跟愛春走到那一步。
起初,倒也溫暖纏綿,但愛春日日黏着,把自己當丈夫,海生很快厭煩。
一直來,他都是一個人過,無拘無束早已習慣,不喜歡别人黏着,便打定主意租屋。
尋來尋去,最後終于在三岔地方尋了個破落院子。
愛春見海生不住在店裡,覺得疑惑,問海生,海生也不隐瞞,說自己另外有個房子。
愛春聽了,要他帶自己去出租房嬉,但每次海生都想出理由拒絕。
房子破落,租金便宜。
正因為破落,也沒有其他人來租,倒是清淨。
院子裡雜草叢生,雜物成堆,成了周邊許多野貓的好去處。
齊海生初來時,這些貓怕生,紛紛躲避,時日久了,認識了,便不再怕他。
每次齊海生回到此地,野貓們便紛紛從牆頭牆尾探出頭來,眼睛藍汪汪地望着他。
海生自小歡喜動物,每次回來,都從街上買點小魚小蝦,炖一鍋,摻着飯拌好,倒在一個個小盆裡。
野貓們看見,便人一般排隊整齊地吃。
此時,海生就在院子裡支一張小桌,弄點花生,弄點酒,看着這些野貓自酌自飲。
海生對貓好,貓也知恩情。
一聽到海生回來腳步,就會從角角落落爬出來迎接,遠遠地看着海生,目光溫柔。
有時,海生在房間裡聽見門口貓叫,走出去一看,總看見門口扔着死老鼠。
海生明白,這是貓受他恩情,報答他。
但它們的親近隻是到此為止。
每次海生要更近些,它們就會迅速散開,跳到牆頭屋頂,遠遠地看着。
它們似乎也想接近海生,但骨子裡某種天性卻讓它們始終跟他保持一些距離。
每每這時,齊海生都會感到有些難過。
它們似乎看透了人,人是最不可信的。
齊海生覺得自己跟這些野貓很像。
他也不相信人,特别是女人。
就像愛春,平時普通一個女人,就為了換房那一點小事,竟然能對陸秋林下狠手,多少可怕。
還有那個生了他,又将他扔了的女人。
還有秀娟,她慫恿齊清風跟别的女人生下自己,害自己在這世上讓人看了十幾年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