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來滄州時臉蠟黃,後來小臉紅撲撲的,現在又黃了。
”
一句話說中了牛愛國的心病,牛愛國半天沒說話。
崔立凡又說:
“你過去不愛說話,後來愛說話,現在又不愛說話了。
”
事到如今,一是牛愛國正猶豫間,無人商量;二是他與崔立凡也算好朋友,遇到事情,兩人愛在一起講理;同時覺得崔立凡既不認識章楚紅,也不認識章楚紅的丈夫李昆;便将他與章楚紅的事,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與崔立凡講了。
一直講到章楚紅讓牛愛國帶她走,自己正在猶豫。
沒想到崔立凡聽完,猛地拍了牛愛國一掌:
“兄弟,你大禍臨頭了。
”
牛愛國:
“何以見得?”
崔立凡:
“大禍臨頭不是說你跟一個女的好,而是要帶她走。
”
牛愛國:
“何以見得?”
崔立凡:
“帶她走容易,帶走之後,是隻想跟她玩玩,還是最終要娶她?”
牛愛國:
“剛認識時是在一起玩玩,現在就不一樣了,想娶她。
再沒有跟她說得着。
”
崔立凡:
“禍就出在這裡。
如隻是玩玩,回頭把她丢了,我不攔你;如想娶她,你可能把她帶回沁源老家?”
牛愛國與崔立凡處得久了,也将自個兒與龐麗娜的事給崔立凡說過;現在崔立凡一句話,說中了牛愛國的心病。
牛愛國搖頭:
“老家還是一鍋粥,與老婆還沒離婚,哪裡敢再去添亂?”
崔立凡:
“那你帶她去哪裡?”
牛愛國:
“想了好幾天,也沒合适的地方。
”
崔立凡拍着手:
“這不結了。
如是兩人在外邊漂着,我現在就能告訴你,是步死棋。
你想啊,她現在的丈夫開着一個飯店,又販皮毛,才能養她;你就會開一個車,漂在外邊,顧住一個人行,顧兩個人就勉強了;你哪裡說得起這話?”
牛愛國愣在那裡。
崔立凡:
“你跟她說得着,是因為她現在由丈夫養着,你就是與她說個話;等你養她,就成了過日子,到時候就該說過日子了。
”
牛愛國突然如夢方醒,突然明白這才是自己這幾天猶豫的原因。
猶豫不是猶豫到哪裡去,而是去了哪裡之後咋辦。
崔立凡:
“你的禍根還不在這裡。
”
牛愛國:
“還有啥?”
崔立凡:
“就在猶豫。
要麼馬上帶她走,要麼馬上跟她斷了。
”
牛愛國:
“此話怎講?”
崔立凡:
“事情到了兩人要走的地步,紙就快包不住火了。
半夜下雪沒人知道,半夜下雨總會有人知道。
再猶豫下去,會出人命。
她丈夫是本地人,你是山西人;等她丈夫知道了,能與你善罷甘休?”
牛愛國出了一身冷汗。
當初龐麗娜和小蔣的事情發了,他就差一點兒殺人。
沒有殺人不是小蔣和龐麗娜不該殺,當時連殺小蔣兒子的心都有,而是因為牛愛國有一個女兒叫百慧;章楚紅和李昆沒有孩子;李昆如果發現他和章楚紅的事,他和章楚紅都成了外人,出不出人命,還真保不齊。
當一件事變成第三件事時,牛愛國又變回到過去的牛愛國。
當晚回到滄州,一夜沒睡。
這個沒睡,就和跟章楚紅在一起時一夜沒睡是兩回事。
左思右想,不敢再帶章楚紅走,決心與她斷了。
從此一個禮拜沒理章楚紅;去德州送貨,或從德州回來,又開始繞開泊頭。
但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斷不斷,不由牛愛國一個人說了算。
牛愛國一個禮拜沒去找章楚紅,章楚紅就打來電話:
“我都準備好了,你咋還不來?”
牛愛國支吾着說:
“還沒想好去的地方。
”
章楚紅聽他的口氣,知他要撤步了;章楚紅:
“剛說過的話,唾沫還沒幹,咋就變了?”
牛愛國不敢說變,說:
“沒變。
”
章楚紅:
“帶我去海南島。
”
牛愛國:
“那裡一個人也不認識。
”
章楚紅急了:
“認識的地方,如何去得?”
接着在電話那頭哭了。
接着翻了臉:
“你要三天不來,我就告訴李昆。
”
牛愛國聽章楚紅這麼說,心裡更怕。
他想離開滄州一走了之,但又覺得對不住章楚紅,也讓章楚紅看不起;讓人看不起倒沒什麼,從此可以和她一輩子不見面,關鍵是自己想起來,一輩子覺得窩囊。
左右為難之時,牛愛國他媽曹青娥救了他。
牛愛國他哥牛愛江從山西沁源縣牛家莊打來電話,說曹青娥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讓牛愛國趕緊趕回山西。
牛愛國接到電話,首先不是擔心媽曹青娥的病,而是終于給自己找到一個離開滄州的理由。
放下電話,牛愛國找到崔立凡,說明離開的事由;崔立凡還不信,以為他是要躲開章楚紅,倒說:
“斷了就斷了,還用走?”
這時牛愛國開始着急曹青娥的病,顧不上給崔立凡解釋,當時收拾行裝,去了長途汽車站,匆匆離開了河北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