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出聲響。
看來啥事隻要用心,不可能的事就能變成可能。
然後跳上車,發動,猛地把車開走,像是偷車。
從此半個月,他沒敢再來泊頭。
從滄州到德州,從德州回滄州,甯可繞路,也要躲開“老李美食城”。
但正是因為這個躲,心裡更想。
在滄州想,在南皮想,在東光想,在景縣想,在河間想,在德州想;不開車想,開車也想。
章楚紅下邊很茂密,像瘋長的草一樣;草叢之中,是一窪綠水。
也不是光想那片草和那窪水,渾身上下,從裡到外,枝枝葉葉都想。
也不是光想身子,走路的姿勢,說話的樣子,說出的聲音,都想。
自生下來,牛愛國沒這麼想念一個人。
半個月後,牛愛國終于憋不住,又來了一次。
李昆又不在。
夜裡又剩牛愛國和章楚紅兩個人。
章楚紅啐了他一口:
“原來以為你膽很大,誰知你膽很小。
”
牛愛國也不說話。
章楚紅:
“怎麼又來了?”
牛愛國一把摸住她的下邊,拉她到裡間。
半個月不見,兩人更如幹柴烈火。
自此一發而不可收。
牛愛國從滄州到德州,從德州回滄州,次次在“老李美食城”停留。
但這時的停留,就和以前的停留不一樣。
有時牛愛國不是到德州送豆腐,而是到南皮,到東光,到景縣,他甯肯繞路,也要來泊頭縣楊莊鎮公路邊的“老李美食城”。
牛愛國來“老李美食城”時,有時李昆在,有時不在。
李昆在時,牛愛國像過去一樣,仍管章楚紅喊“嫂子”,章楚紅仍彎腰笑。
李昆看着這笑和過去一樣,牛愛國和章楚紅卻知道不一樣。
李昆不在,牛愛國就留下過夜。
在一起不單為了睡覺,為兩人說得着。
也不單為了說話,為了在一起時的那份親熱,親熱時的氣氛和味道。
有時一夜下來,兩人要親熱三回。
親熱完,還不睡覺,摟着說話。
牛愛國與誰都不能說的話,與章楚紅都能說。
與别人在一起想不起的話,與章楚紅在一起都能想起。
說出話的路數,跟誰都不一樣,他們兩人自成一個樣。
兩人說高興的事,也說不高興的事。
與别人說話,高興的事說得高興,不高興的事說得敗興;但牛愛國與章楚紅在一起,不高興的事,也能說得高興。
譬如,龐麗娜過去是牛愛國一個傷疤,一揭就痛;第一次與章楚紅說龐麗娜,牛愛國還哭了;現在舊事重提,再說龐麗娜,在牛愛國和章楚紅嘴裡,龐麗娜便成了一個過去的話題。
牛愛國知道有了一個章楚紅,他對龐麗娜的态度徹底變了。
他們不但說龐麗娜,也說章楚紅在李昆之前,交過幾個男朋友,第一次跟誰,疼嗎?出血嗎?章楚紅都一一告訴牛愛國;章楚紅也問牛愛國跟過幾個女的,牛愛國說除了龐麗娜,就是章楚紅;章楚紅就抱緊他。
說完一段,要睡了,一個人說:
“咱再說點兒别的。
”
另一個人說:
“說點兒别的就說點兒别的。
”
這時牛愛國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山西沁源縣城西街“東亞婚紗攝影城”的小蔣,章楚紅變成了龐麗娜。
當初小蔣的老婆趙欣婷在長治“春晖旅社”捉奸,小蔣和龐麗娜,在屋裡說的就是這種話。
一次兩人在床上說話,章楚紅突然說:
“老公,再沒有跟你在一塊兒好,你帶我離開這裡。
”
牛愛國倒一愣:
“去哪兒?”
章楚紅:
“去哪兒都成,隻要離開這裡。
”
當初牛愛國從山西沁源到河北來,是為了躲開在沁源的煩悶,現在章楚紅卻要從河北泊頭到另外一個地方去。
牛愛國知道一件事情,已經變成了另一件事情。
如是一個月前,變成另一件事情牛愛國會害怕;一個月後,牛愛國變了,事情變了牛愛國就不怕。
當初小蔣和龐麗娜出了事,小蔣害怕了,往後撤了,閃了龐麗娜;如是一個月前,牛愛國也是小蔣;一個月後,牛愛國就是牛愛國。
牛愛國也不知道一個月後,自己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牛愛國說:
“我回滄州盤算盤算,咱就離開。
”
章楚紅摟緊他:
“你要敢帶我走,我就有一句話要給你說。
”
牛愛國:
“啥話?”
章楚紅:
“我回頭再告訴你。
”
牛愛國回到滄州,便開始盤算帶章楚紅逃到哪裡去。
想來想去,無非是三個地方。
一是去山東樂陵找曾志遠,二是去河北平山縣找杜青海,三是去山西臨汾找李克智。
初想個個都是地方,再想都覺得不合适。
牛愛國一個人去合适,帶着章楚紅就不合适。
這時才知道自己在世界上可去的地方少。
正猶豫間,“雪赢魚豆制品公司”的老闆崔立凡的一番話,又說醒了牛愛國。
牛愛國與章楚紅的事李昆一直沒有察覺,做豆腐的崔立凡卻看出牛愛國有些異常。
這天牛愛國到東光縣送豆腐,崔立凡要到東光縣收賬,也跟了去。
牛愛國開着車,崔立凡在旁邊坐着。
牛愛國仍想着與章楚紅逃到哪裡去,也不說話。
車出了滄州城,崔立凡端詳牛愛國:
“能看出來,你最近有心事。
”
牛愛國:
“何以見得?”
崔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