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濃密的烏發,估計他還不到三十歲。
顧長的身材,寬闊的肩膀,直挺的雙腿,看來他的力氣一定是非同一般的。
的确大家都感到很驚奇,一個體魄如此健壯的朝氣蓬勃的小夥子,居然會專注地投入釣魚這項安靜的消遣,并達到對這門難度很大的藝術如此熟練掌握的程度。
這次競賽的成績就是他高超技藝的無可辯駁的證明。
奇怪的還有,伊利亞-布魯什的眼睛或多或少有點毛病: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鏡,使人無法辨别出他眼睛的顔色。
而且,對于必須全神貫注地盯着浮子的細微動靜的人來說,視覺是五官中最最寶貴的,你若想識破魚兒的種種詭計,就非得有一雙明察秋毫的眸子不可。
話說回來,不管你吃不吃驚,都隻能接受這個事實。
評委會的公正是勿庸置疑的。
伊利亞-布魯什是大賽的勝利者,他完全符合各種條件,在會員們的記憶中,還從沒有人取得他這樣驕人的成績。
因此,大會的氣氛終于由冷轉熱,當優勝者從米克萊斯科主席手中接過獎狀和獎金時,會場響起了相當響亮的掌聲,向他敬禮。
領取獎品後,布魯什沒有下主席台,而是同主席短短交談了幾句,然後,轉過身面向大惑不解的與會者。
他做了一個手勢,要求大家安靜下來。
于是好像施了魔法一般,會場頓時鴉雀無聲。
“先生們,親愛的同事們,”布魯什說,“我請求大家允許我講幾句話,我們的主席也很樂意給予我這個機會。
”
大廳裡剛才還人聲鼎沸,現在卻連一個蒼蠅飛過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的講話并非大會議程的安排,究竟他會談些什麼呢?
“首先我要感謝大家,”布魯什繼續道,“感謝大家的掌聲和鼓勵,但是我請你們相信,我絕不會因此狂妄自大,我剛才獲得的兩項獎勵并不是受之無愧的。
我清楚地知道,唯有人才濟濟的多瑙河協會的某位老會員來摘取這項桂冠才是最無愧于心的。
如今我獲此殊榮,并不是我自身的功勞,而是機運的偏袒。
”
這個開場白謙虛誠懇,聽衆們皆十分欣賞,“太好了,太好了!”的贊語輕輕飄過會場。
“這個好運還有待我進一步驗證。
為此,我想出了一個計劃,相信這個傑出漁夫的協會将對我的計劃感興趣。
“親愛的同事們,你們也許不會不知道,眼下時興的,就是刷新記錄。
為什麼我們不效法其他體育運動的冠軍們,那些甚至遠不如釣魚運動高尚的運動都一再創新記錄,為什麼我們就不想為釣魚創造一項記錄呢?”
聽衆的歡呼聲震耳欲聾,隻聽到“啊!”“好啊!”“為什麼不呢?”每個會員都以自己的方式大表贊同。
“當這個念頭,”演說者繼續講着,“第一次跳進我的腦海時,我便立即抓住了它。
并且,我立即明白,在什麼樣的條件下我的主意才能變成現實。
另外,由于我是光榮的多瑙河協會會員,這樣,就使問題簡單了許多。
作為多瑙河協會會員,我唯有向多瑙河去尋求此舉的圓滿答案。
因此,我打算順着我們這條美麗的河流漂流,從它們源頭直至黑海,在這三千公裡的航程中,完全靠我釣魚所得來維持生活。
“今天的好運更增強了我完成這次旅行的欲望,如果這樣做是行得通的話,我可以保證,這次旅行将會給大家帶來榮耀。
所以,我現在就向大家宣布,我定于八月十日即下周四出發,屆時,誠請諸位莅臨多瑙河之源,我們将在那兒相會。
”
讀者請想象一下這番出人意料的講話引起了公衆怎樣的激情,也許那将比描述出來容易些。
暴風雨般的“嗬呵”聲和瘋狂的掌聲持續了整整五分鐘。
但是,這樣一個突發的事件不會就此結束,米克萊斯科先生熟諸此道。
他一如既往,不忘履行他主席的職責。
他再一次從兩位助理中間站起身來,動作似乎稍猛了一點。
“為我們的同事伊利亞-布魯什幹杯!”他聲音激動地說着,舉起了一杯香槟。
“為我們的同事伊利亞-布魯什幹懷!”全體與會者一齊回答着,聲音響徹雲霄,然而随即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因為人類有一個十分令人遺憾的不足,就是不能同時說話又喝酒。
不過靜寂是短暫的。
美酒很快就滋潤了業已疲憊的咽喉,這樣一來,他們便又無數次舉杯,無數次歡呼,直到一八七六年八月五日,著名的多瑙河協會齊格馬林根釣魚大賽在狂歡中閉幕。